第97章 以公社破征税难题
皇帝要交税的话，其他人要不要交？
赵顼很早以前就想收士大夫的赋税了，再说皇家的地才多少，而士大夫们的地多了去了，朝廷税赋收不上来，不去找士大夫而找皇帝，这合理吗？
当然这话赵顼也就只能心里想想，他知道王安石的话其实是在提醒刘湛：要设立皇家公社，就避不开与民争利，与国争利的争议。
刘湛自然也知道这些，他诚恳的向王安石说道。
“临川先生觉得，目前大宋的赋税重不重？百姓能不能活？”
王安石默然。
大宋的赋税自然是重的，田税和人丁税加起来，比唐朝高了七倍，又有各种火耗杂税和徭役，压的大宋百姓在饥寒边缘挣扎。
更可恨的是，乡绅联合富户为害乡里，百姓被迫卖了地，却无法把税移出去。再加上丁口税，导致地少人多的贫民交税更多，地多人少的富户反而交税更少。
在这种情况下，王安石指责皇家公社收不上税，实在是避重就轻。
刘湛又说道。
“临川先生想要增加国家赋税，就不能再向百姓伸手了。
我们既然已经开始了货币改革，以后将目前的两税法更进一步，施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真正调动百姓的劳动积极性和生产能力。
百姓的产出多了，国家总体的税赋也能上升，就像商家做生意，讲究个薄利多销。”
“自然不能再向百姓加赋税，”王安石强调道，“不瞒伯汝，我欲推行的新法中，一有方田均税法，二有免役法，都能实现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赵顼连忙出声，“两位请等一下！朕刚刚已经听到了四个法子，都是两位爱卿不曾说过的。能否为朕讲解一番，两位再行讨论？”
刘湛和王安石对视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安石自然说道。
“那就由臣先为陛下讲解。
臣与刘湛所争，关键在于国家税赋从何而来。大宋以农为本，以商为辅，故有农税和商税。
商税暂且不提，只说农税，其来源是有田地的主户，要依据田亩上交田税，同时依据丁口上交丁税。
在田税丁税以外，又有徭役，分为夫役和差役。夫役为力役，多为土木水利工事；差役则是去衙门应差为吏，维持官府的运转。
臣所提方田均税法，是要清查土地，按田亩多寡均摊赋税。
而免役法，是将徭役折为钱财，让百姓可以免去徭役之苦，由官府收取免役钱后，在派遣人服役。
两法并下，可减百姓负担，而增国家用度。”
赵顼不禁点头称赞。
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和免役法，实质是增加了朝廷征收税赋的范畴，将大宋数量众多的隐户给揪出来纳税，同时让百姓交钱免徭役，避免打扰农业生产，双管齐下，确实巧妙。
刘湛却有不同意见，接着王安石的话头说道。
“临川先生的新法用意是好的，只是实行起来恐怕不大容易。”
“哦，难道还会比皇家公社实行起来更难？”王安石执拗性子上来，回敬了刘湛一句。
刘湛笑笑，一一说道。
“方田均税法，确实是好谋略。但是朝中众臣，大多都有隐藏的田地，临川先生到时候派谁去清查土地，而不至于官官相护呢？”
王安石沉吟一会，说道，“吕惠卿机巧明变，此时已在福建路借核查龙气朱砂之名，清查土地，想必应有所得。”
“吕大人能扛住福建路大员，是因为有临川先生在后面支持。但如果涉及到几位相公？又或者说，涉及到宗室和外戚呢？恐怕临川先生自己也扛不住吧。”
王安石不说话，只看向赵顼。
赵顼一愣，正准备表态，却被刘湛抢先道。
“有些事情恐怕官家也是扛不住的，临川先生又何必逼他呢？宗室外戚里面，也包括太后吧……”
赵顼欲言又止，王安石看了会赵顼，轻轻的叹了口气。
刘湛赶紧安慰道。
“临川先生勇猛精进，实在是我辈楷模。若是能再温和一些，新法的推行效果可能会更好呢？”
“伯汝何出此言。”王安石淡然说道，“自古未闻温和的变法，我和声细语的说话，那些人就会同意交更多的税吗？伯汝何其天真。”
“哈哈哈，确实如此。既然临川先生知道不能温和，要用猛药，又为何不试试皇家公社呢？”
赵顼连忙打住，“刘监司，你的两个法子还没有为朕讲解呢。何为摊丁入亩和一条鞭法。”
刘湛反应过来，给赵顼和王安石解释道。
“临川先生的免役法，是将徭役折为钱财。而一条鞭法要更进一步，是将所有的赋税徭役统统折算为钱财，百姓只需要上交货币税赋就行，其他的实物就不用了。”
“不可！”王安石当先否定道，“一是民间钱荒，导致钱贵物贱，将实物税赋折为钱币，容易伤农。
二是朝廷养军，如牛皮牛角牛筋、粮食、丝绢等，都必须由朝廷收取。若折为钱币，则国之重器，必为商户操持。”
刘湛一一回应。
“第一，铸钱监发行大宋纸币，就是为了解决钱荒的难题，当纸币推行之后，绝对没有钱荒的烦恼；
第二，粮食等战略物资实行统销模式，也就是临川先生的市易法的变种。设置国有企业来专门收购这些战略物资，我称之为供销社。
商人们可以向农户收购这些物资，但只能卖给朝廷的供销社。
供销社每年要定下最低收购价格，就能提高商人的收购价格，保证农户们种粮有利可图。
当这个地区发生灾害缺粮的时候，就在这个地区抬高粮食收购价，在朝廷调拨粮食的同时吸引其他地区的商人，运送粮食来灾区卖给供销社。
供销社获取粮食以后，就相当于朝廷收取粮食实物，而百姓从供销社这里卖得了纸币，就可以用纸币来交税，商户是操持不了的。”
王安石沉吟一会，显然觉得刘湛的法子在理论是可行，又问道。
“那摊丁入亩，又是何意？”
“摊丁入亩，是指将丁税摊入田税之中，有多少田就交多少丁税。没田的客户和流民，自然就不用再交人丁税了，可以减轻无产者的负担，让他们还能活下去。”
“那还是要先清查土地，与我的方田均税法有相同的难处。”王安石摇摇头，显然觉得摊丁入亩的操作难度比方田均税法更大。
赵顼听到两位爱卿为税制吵的不可开交，不禁提醒道。
“这些新法，朕已经听懂了，似乎实行起来都有难题。刘监司不妨说说，皇家公社又能如何破题呢？”
王安石心中微叹，赵顼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觉得皇家公社合乎皇家利益，恨不得刘湛多说几条优点。
刘湛当然接上，“皇家公社的模式，其实就暗含了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公社上交给皇帝的租子，其实就是货币化以后的税赋，只不过没有进国库，而是进了皇帝的少府。
用皇家公社来清查土地这个难题，就在于如何使得皇家公社扩张。
我们提到过，皇家公社的产出一是为了促进农业技术的发展，二是为了供养更多的脱产者。
而脱产者除了做士大夫，还可以成为其他人。”
“脱产者？是指不再劳力，而劳心者吗？不是士大夫又是何人？”王安石疑惑道。
刘湛在赵顼期待的眼神中说道。
“脱产者，可以是工人，可以是会计师，也可以是……军人。
将皇家公社的收益和军队绑定，逐步兼并全国的土地。
清查土地？笑死，根本就懒得清查。
皇家公社到了一个地方，就拿出当地的田地税赋图册，凡是不在图册上的土地，统统归皇家公社所有。
不同意的，和公社的刀枪弓箭去说啊！”
王安石平静的面容终于大惊失色。
终于吓到王安石了～开心～所以哪里有温和的变革呢，又不是请客吃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