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下了雨，今天刚放晴。
正午，烈日当头，万里无云，地面蒸腾着氤氲热气，如临幻境。在街上走上五分钟，头皮发烫，口干舌燥，鼻尖都是汗。这种天，找个商场，蹭空调打盹儿，也好过在路上蒸桑拿。谈正事讲究心平气和，更适合吹着空调，猫在屋里。
河边杨柳依依，不见人影。徐徐河风，带来丝丝凉意。
董力约在树荫下，和王芳见面。她先到几分钟，让护工远远等着，独自坐在轮椅上，摸着平整的指甲。
王芳挎着菜袋子，头发随意挽着，拢一件看不清身材的大T恤，依旧家庭主妇的装扮。她在约定时间，按照到达，一言不发坐在董力身边的长椅上。
王芳准备充分，先掏了花露水在脚上喷了喷，又从塑料口袋掏出一瓶水，灌了一口，才淡淡道：“非要见面，说吧。”
董力问：“你为什么支持刘浩？”
“如果你约我来，是为了说刘浩坏话的，抱歉，我没空。”
挑拨之言，没有价值。既不能解决实质问题，还要影响人对事物的判断。
王芳起身离开。
董力急道：“我确实撞见过你和刘浩见面，才好奇跟踪你。但是，真正跟踪你的，不是我！是刘浩手下。他拍了你去银行，还有和郭享全见面，好多照片。又把这些照片，从我的邮箱发给李明，让李明以为你出轨。银行流水，也不是我发给你的，是失踪的陶雯雯发的。”
王芳又才停下脚步，回来坐下，淡笑：“我不介意你跟踪我一两次，有话，还是开门见山吧。”
董力呆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你都知道？！”
王芳坦然，面不改色：“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董力联系自己的作为，觉得可笑，同时心底也生出一股凉意。难怪李明不信她，王芳都知道的事情，李明不知道吗？
董力试探：“你一点也不惊讶……”
“我知道的不多。”也就是知道。
董力心底的凉意蹿到全身，连头发丝都凉了。她努力回想，自己是否露馅，什么时候露了馅。霎时，忆起王芳进出银行的那几张照片。照片里，王芳手上分明搂着外套！
这城市，春天短，能穿单衣，披外套，也就那么二十天。约莫在三月底，四月初……也就是说，王芳早在CC账目被爆出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转移资产了！
王芳的语气格外淡然，一击点中董力的死穴：“刘浩曾经告诉我，你在外面欠了很多钱，在公司账上动了手脚，李明一点不知道。而这时候，公司在筹划新一轮融资。融资势必要查账，如果财务暴雷，我可能一无所有。我听刘浩的，当然要做准备。”
董力张大嘴，说不出辩驳的话。
王芳又说：“我明白你的想法，以李明的性格，永远想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如果CC出现财务危机，他不会追究你的失职，会先想办法保证公司正常运行。于是，你毫不犹豫决定，先挪用公款还债。等李明解决了贷款问题，你这边都安排好了。你千算万算，只是没想到，有人先你一步跑路而已。”
“我没有挪用公款！”
“你敢说，你用公司的钱去买理财，那经理没有返点给你？”
“你为什么信刘浩不信我！”
“凭什么让我信，一个从公司撸羊毛的人？”
董力深吸一口气，气道：“王芳，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不愿意还银行利息，是故意让CC落到刘浩手里的吧？其实，你才是最毒的那一个！”
“我的事，你管不着。”王芳笑，“我转的是我自家的钱，你用的是别人的钱。这钱不是一块两块，是上亿！”
“我没挪用公款，你污蔑我！我被赶出公司，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容不下李总，连我也容不下吗！还是说，你一直觉得李总根本不爱你，你迁怒我？”
王芳无语道：“你傻白甜看多了吧，唱歌跳舞弹琴卖笑，然后，霸道总裁爱上你？”
“哈，李总还真倒霉，身边没一个人是真心的。”
“你和我扯这些，没用。”王芳嘴角一抽，“经侦没找你喝茶？”
“你！……”
王芳耐心渐失，冷道：“如果你的经济问题暴露，你那份股权也，会被冻结拍卖。你今天来，难道是为了说刘浩坏话的？”
董力气红了眼：“你们一个是大股东，一个是大风集团公子哥儿，我知道，我斗不过你们。但是，王总，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刘浩这人看起来做事无章法，实际一招一式都暗藏玄机。他今天能把李总从位置上拉下去，明天照样能把你，从董事会赶出去。你该给自己准备后路，不应该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这话我喜欢，总算能好好聊天了。”王芳意味深长道，“别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时候的王芳，哪里像个不知事的家庭主妇，那老谋深算，一笑一颦，几乎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董力再次一愣，只能敞亮说话：“李总意志消沉，拒绝和人合作。他想回CC，或者重新开始，都得有助力，一个人是不可能成功的。有人愿意出钱成立新公司，条件优厚。王总，你和李总亲一些，他能听你的。”不知不觉，对王芳换了称呼。
“谁？”
“这人你也认识，张培炎，他说……”
“他啊。”王芳打断董力的话，再次起身，“李明主见太强，从来不会听我的。你们真找错人了。”
董力见王芳油盐不进，急道：“王总！”
王芳说：“李明在我爸妈家，你去过，要找他你自己去，别找我。不过，我要是你，我会老老实实交代罪行，少些算计。”
王芳走了，董力在原地郁闷了许久，才招呼护工来推轮椅。
护工满是好奇：“你说要见一个公司里很重要的人，就是这提着菜兜兜的女的啊？我还以为是哪家月嫂呢。”
“是看不出来哈，有十几二十个亿，还心凶的很。”
“啊呀~有几十个亿啊？看不出来。”护工肯定道，“没点儿气势，哪儿像大老板哦，还真是那句话说的，人不可貌相哈。”
“哪儿才只人不可貌相，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
董力埋怨归埋怨，还是想着要解决债务问题，想寻机劝李明。同时，她也肯定，王芳这么凶残的女人，听到动静，不会一点动作都没有。
果然，王芳一路盘算，瞄准了目标，直奔钱凯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