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胡说！看我不砍了你！”裴家霖喊道。
水鹤抖着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美的羊皮小卷轴，举起来，喊道：“我没有胡说，这里有女皇陛下亲笔写的……”
嗳……大齐的诟病啊……
当初，先帝建邦，为了凝聚人心，成事前曾经密封过不少大臣大将，比如老裴相裴敬便是这样。只是，都过了建国兴邦的时候了，还搞什么密封呢？把事情弄复杂了嘛……
“那如果女皇陛下同意杀你呢？”柱子边的韦亮喊道。
“陛下……”水鹤转身对着病榻上的女皇喊道。他的脸上，再也挤不出媚相，只是一张扭曲的嘴脸。“鹤鹤只是清君侧，帮陛下您清除异党而已。鹤鹤是爱您的呀……”
女皇吴萌转过头，无力地挥了挥手。任韦亮等人处置。
见哀求吴萌无望，水鹤突然又凶狠起来，道：“按大齐祖制，要杀王，必须行文令！你等今日无朱批御文而杀了我，天下难容！”
“谁说没有朱批御文？”门外响起清脆的声音。
永泰公主雍容华贵地从外面走进来，叮当作响的珠翠声中，后面跟着裴家景。
“爹……”裴桐仪欣喜地喊。
永泰公主高举一纸卷轴，道：“翰林院裴大人亲书的文稿，可不可以算作代御文？”
翰林院啊，大齐君王的御文常常都是他们起草的哦……
韦中丞走过去，接过卷轴，展开，在文末慎重地盖上国印，抬起头来，举起卷轴，问道：“朱投王，这下你可满意了？”
看着鲜红的国印，水鹤手脚一软，跌坐到地上。
裴桐仪拿过批文，举到水鹤面前，弯腰问道：“水大人，不，朱投王，你最后再看看，这一次，我爹的书法有没有惹你不快？”
水鹤惊恐地看着裴桐仪，说不出话来，只连连摇头。
“你可看清楚了！这回这印，也盖得十分方正哈！”韦中丞伸指喊道。
嗳，谁叫你以往那么讲究呢？美人就是弯酸！真是麻烦……
“韦亮……”水鹤又转头看看身后的女皇，“陛下……原来，你们早商量好了……”
裴家景道：“幸好公主叫我拟了这文稿来，不然，还给你留话说！”
永泰公主挑了挑眉，道：“我就猜，母皇极有可能给他密封了什么，没想到还是王！”
女皇吴萌叹了一口气。
“拖出去杀吧。”张隆昌看了看母亲，说道。
张果儿看了看人群，裴桐仪身子往前倾了倾。手刃仇敌这样的快事，能与之同行，多爽呀！
却见张果儿的目光停在秦相身上。
“别叫我！杀人的事我不喜欢做。”秦相道。
“你刚刚不是才杀了一个人吗？”
“那是第一个，说好了只交一个投名状的！”
“说些什么呀！我们这是清君侧好不好？搞得跟进绿林似的，还投名状……”
“他根本就不是人！”张果儿拖着小鸡般的水鹤，经过秦相身边时，喝道：“走！”
秦相看看大家，见没人替他说话，嘟囔道：“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说着转身跟上去。见水鹤死猪一般赖着不肯走，一脚踢上在他完美的屁股上，骂道：“走快点儿！猪头……”
张果儿回头怒目。
“我……我骂的是他，没骂你……”秦相忙咧嘴笑了一个。
张果儿和秦相再回到屋里时，所有的人全跪成了一地，屋里安静得鸦雀无声。
“怎么了这是？”
裴桐仪扯扯张果儿的裙子，扬了扬下巴。
张果儿顺眼看去，原来，病榻上的女皇陛下已然奄奄一息。
“陛下，你说什么……”红粉低下头，侧耳凑近女皇嘴边。少顷，她抬起头，道：“陛下叫吉旦王近前来。”
张隆昌早已是泪痕满面。他跪步上前，伏到母亲榻边。
女皇伸出一只干瘦的手，在榻边乱抓。张隆昌忙伸手握住。女皇的手安静下来。
“昌儿……为娘……让你受委屈了……”
“母皇……”张隆昌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女皇粗重地呼吸着，过了一阵，调匀了气息，她抬眼看着屋顶，弱弱道：“我这一生，坎坷多舛……为我大齐，做了些好事，也做了些错事……”
“母皇……”张隆昌哭喊。
“母皇……”永泰公主也哭起来。
“最大的错事，就是……”
“水鹤的事，外人并不十分知晓。”永泰公主忙安慰道。
女皇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皇帝，也是人呐！”
……
“我今生做错的事，就是不该将昌儿从皇位上拉下来。”
众人屏息。
“……当年，我只想到昌儿轻率误国，却没想到，我上位……更促使外戚争位，更是误国害民呐……”
“母皇……”
“幸好，我把你送到的是明州。裴公在那儿，我就放心了……”女皇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啊，原来一切都是精心安排的……我说怎么祖父定要带着我们回老家呢……果然是缘分。裴桐仪心里装满甜蜜。他看了看一旁的张果儿。只见张果儿眉头紧锁。
祖母都向你一家人道歉了，怎么还皱眉啊……什么不能释然呢……也是哦，人家的祖母都这个样子了嘛……
“韦中丞……”女皇叫道。
“微臣在。”韦亮跪步上前。
“裴氏兄弟护国有功，行赏擢升。”
“微臣听着。”
“升，裴家景为正一品太傅，裴家霖为正一品天策上将。韦中丞为辅国宰相。”
张果儿心生疑虑。这位爱权如命的皇祖母，貌似在吩咐后事……
一阵困难的喘息，又是抚胸，又是汤水。忙活一阵，女皇重新安静下来。
“太傅拟旨。”女皇道。
红蕊忙递过来纸笔。
“大齐神圣女皇身心俱衰，现，交皇位于……”
屋子里寂静如凝。
永泰公主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遮住她冰凉的手指。
张果儿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位陌生的女皇祖母。世事轮回啊……你可知道人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平安二字？
“吉旦王，张……隆……昌。”女皇嘴里挤出最后一个字。她的嘴角，溢出一丝笑容，安详地闭上双眼。
“陛下……”红粉轻喊。
没有反应。
“陛下！”红蕊也上前喊道。
还是没有反应。难道陛下睡着了？
“太医，快宣太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