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彭城国。相府。
彭城相薛礼瞅着自己的好友赵昱，缓缓开解。
“如今，陶应被天子拜为卫将军，封为济南侯，手中兵甲数万，陶恭祖心态有所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呀！”
“元达，难道你就因陶恭祖欲重新登记州郡人口，丈量田亩，对州内郡、县强势作为，你便要挂印辞遁？”
薛礼的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质疑赵昱的决定，实则是作为好朋友，在劝阻赵昱，当审时度势，做出改变，莫要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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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昱承认，对陶应此子，确实看走了眼！”
“但，陶徐州族声不显，成名于军伍间，性傲而刚，欲远而强，实非良主！”
赵昱素以“高洁清廉”自许，自视为徐州清士，陶谦一到徐州，为了平衡徐州地方士族豪强的利益，逼着赵昱出仕，这才当了徐州郡国从事。
老实说，起初的时候还好，赵昱虽是被逼出仕的，可陶谦重其名德，为能借得己用，礼遇赵昱甚重。
可随着陶应出任泰山郡太守，陶谦开始变得强势，甚至有了野心。
若非害怕会被陶谦抓回，受刑狱之罚，赵昱早就跑了，不干了。
“元达，你错了呀！”
薛礼望着赵昱，缓缓摇头。
“眼下的陶恭祖，虽然欲行州牧之权，可毕竟他尚不是州牧，还是一方刺史，他虽然对人口与土地伸手，却没有干预郡国诸县之权！”
“在天子与世人眼中，陶恭祖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一片公心，天子会称赞其忠直，百姓会称念其贤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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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因此而挂印辞遁，天子怎么看你？世人怎么看你？你还有未来吗？”
能成为一郡国之相，薛礼自然非浪得虚名之辈，不仅见识不凡，为人也很强横。
不然，也不会让陶谦对其动了杀心。
“元达，若你此时弃陶恭祖而去，不仅成就了陶恭祖的名声，反让自己落入下乘，陷入绝地呀！”
赵昱神情复杂地望着薛礼，他并非蠢笨之辈，相反，高洁廉政，有识有义，自然懂薛礼这番话的意思。
但让他心甘情愿地继续在陶谦手下干，赵昱心中很是不甘。
“可，陶徐州，确有僭越之心呀！”
陶谦的骤然变化，尤其是显露出的强硬与野心，让赵昱一时难以接受，感觉陶谦背叛了“仁人君子”之风。
“元达，看长远些！”
“陶恭祖此番危及到徐州士族的利益，总会有人冒头的，也许是群起而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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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想看，到时若徐州大乱，他陶恭祖会面临什么样的选择？”
赵昱怔了怔，脑海中莫名闪过陶应的身影。
陶应带兵入了徐州，对反抗陶谦的士族豪强，举起了手中的屠刀。
“杀！”
那血流成河的画面，让赵昱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不会的，不会的！”
赵昱忙摇头，否定自己诡异的想法。
薛礼怔怔地盯着神色阴晴不定的赵昱，说出自己的猜测。
“徐州一乱，陶恭祖要么与士族妥协；要么，被朝廷调离徐州，安排他就！”
薛礼眼中闪过一抹讥讽，他很想给赵昱直说，陶谦的仕途恐怕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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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陶谦现在的身体状况，若失去了徐州刺史的职位，他只有回老家丹阳等死了！”
当然，以薛礼的智慧，自然不会如此说的。
即便赵昱是他的好友，薛礼也深谙“人心隔肚皮”的道理。
若他敢说心里话，弄不好，陶谦尚未寿终正寝，他薛礼先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还是薛相看得透彻，昱真是当局者迷啊！”
薛礼的一番分析，瞬间让赵昱的眸子里划过一道亮光。
见赵昱眉宇间的烦愁一扫而空，薛礼也暗暗替赵昱高兴。
“其实，随着陶应以另一种姿态进入世人视野，陶恭祖有如今的变化，再正常不过。”
薛礼又将话题转回到陶应身上。
毕竟，如今的徐州刺史府，已绕不开陶应这个“不稳定”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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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之前的目光看陶氏，陶恭祖即便成了徐州牧，即便成了徐州王，那又如何，他陶氏后继无人啊！陶恭祖这一番辛苦、殚精竭虑，又是在为谁忙？”
薛礼站起身，眼神复杂地瞄了一眼陷入沉思的赵昱，长长叹了一口气。
“可如今不同了，陶应显山露水，不仅成为卫将军，还被封为济南侯，陶恭祖自然就无须再韬光隐晦！”
赵昱面色一凝，缓缓站起，目光炯炯地盯着薛礼。
“薛相，你觉得，陶应此番能剿灭五万乌桓叛军吗？”
薛礼摇摇头，他不敢给赵昱一个肯定的回答。
“恐怕，有难度；至少，非一朝一夕可功成！”
其实，薛礼内心深处，还是不看好半路出家的陶应。
毕竟，在成为泰山郡守之前，陶应文不成，武不就，于国于民，没有一丝一缕的贡献，就更别说赫赫战绩了。
“青州的黄巾流寇虽众，但徐和、张饶、司马俱之流，乃平庸之辈，将一群本来吃肉的狼，活生生带成了吃草的羊，所以被陶应轻而易举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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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桓叛军则不同，虽然人数只有五万，可全是驰骋草原的骑兵；再说，领军的辽东属国乌桓大人苏仆延，那就是一头吃人的饿狼啊！”
薛礼能文能武，对军事自然熟识。
不像赵昱，对军谋一知半解，不然，也不会被笮融灌几杯酒，便夺了他的人马，送了自己的小命。
“若陶应此番进剿乌桓叛军失利呢？”
薛礼瞅了一眼赵昱，心中暗暗摇头，赵昱的问话有些幼稚。
“以天子的性格，加之满朝冀州的大臣，怎么可能让陶应继续担任卫将军之职！即便是济南侯这个爵位，恐怕也保不住！”
这话，赵昱信，而且想得很通透。
“大汉的利益就这么大，而且是士族的，怎么可能让陶氏跻身进来，跟世家分食！”
自然要趁机落井下石，将陶氏扼杀在摇篮里。
“可是，若陶应侥幸战胜了乌桓叛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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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如今是冬季，乌桓叛军主动退出冀州呢？”
事情总会有个万一，赵昱自然要想到另一面，做好两手准备。
“元达，礼之所以劝你不要冲动，这便是其中的另一个原因！”
赵昱主动提出这个问题，原本不想说的薛礼，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这大汉的天下，眼瞅着已乱，未来恐怕又是一番群雄割据的状态，手中握着大半个徐州之地，陶谦是绝不会空坐其位，碌碌无为的！”
“所以，眼下的得失并不重要，甚至垂垂老矣的陶谦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卫将军，陶应啊！”
薛礼话音刚落，赵昱的目光中骤然现出一抹骇然之色。
目光定定地盯着薛礼良久，赵昱方发出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