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你什么了？”顾若飞挑眉。
“你不是说你游历之时听闻有人身中奇毒，所以才有的好奇心，看热闹的时候误打误撞发现是我？”萧沥道。
“不错啊，”顾若飞甚是坦诚道：“我确实是游历之时误打误撞发现你入了农家小院，只不过我更好奇你竟然被随随便便的一碗茶水毒倒，就你这样儿的倒霉蛋儿还好意思在我和师父面前大肆炫耀自己在京北抗敌的光辉战绩？”
萧沥听着顾若飞的坦诚之言，瘪了气，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椅子里。
可想着想着萧沥觉得这事儿不对啊，遂又愤然起身，“师姐你早知我中毒受伤，还不出手相救，硬是看着我被毒折磨的快要去见阎王爷？”
顾若飞颔首，简单明了地承认了。
萧沥愤愤不已，直冲着萧辑就道：“皇兄！你看看师姐怎么这么心狠啊！”
萧辑不漏声色，连个多余的字儿也不想说，给萧沥将茶水填满，让他灭灭心头火。
萧沥气恼了，愤然将一盏茶水喝下。
萧辑见状，只道一声：“萧沥。”
唉......
萧沥心中默叹一声，他可是镇守在京北边疆一呼万喝的大将军啊！
但是这事儿确实窝囊，怪自己大意。
往事...不堪回首，人生...几多风雨。
顾若飞继续道：“你中了毒，所以与刺客交手时应该也只能竭力对抗，并未细细深究，而我与他们交手时刻意试过他们的身手。”
萧沥闻言，忘了刚才心中憋着的气，急道：“如何？”
“身手招数虽各有所异，但我敢断定，刺杀你的刺客与回京都之后几次刺杀的刺客，就是一批人。”顾若飞笃定道。
事情已然有个决断，但萧沥心中不免一惊。
背后那人，好大的手笔、好大的阵仗呐。
顾若飞又言，“满月宴晚我任你独自一人杀敌时，也细细瞧过这刺客来的方向，却是东北方向而来，京都巡卫司恰好在那处。所以，现下我虽然知道刘远能此人利用京都巡卫司牢狱之便滥杀无辜、偷换刺客入内藏身，但比起冲进京都巡卫司将刘远能拿下，我更想知道刺客从何而来，如何入京都城中。”
“这还能如何？他刘远能干的就是京都巡卫司的活儿，要不就是偷偷圈养在京都城内，要不就是刺客在城外，他利用职位之便私放进来的。”萧沥气声断言道。
顾若飞瞧他一眼，一笑，“我竟不知该评价你说的对还是不对。”
萧沥又炸毛了，问：“如何？”
“不如何，”顾若飞未应他的话，反而道：“怕是我又要麻烦石小伍了。”说着，顾若飞呼声叫萧墨，道：“我有话你亲自去传给石小伍。”
*
又是一两日过去。
这一两日内，顾若飞忽然消沉起来，看的水果儿们都心急，她们心中大致能猜出顾若飞因何事不乐，却不能也不敢直言开口相劝。
直至仲春十七日，晨。
顾若飞在天还未大亮之时便去了顾相府。
今日有一重要之事。
现下，顾若飞正跪于顾相府祠堂内，遥看上首列祖列宗，俯身，三拜。
忽然，这祠堂想起幽幽的话语，正跪于地上的那人道：“娘，今夜便是您那年故去之日，女儿不孝，当年未曾陪着您，所以今日便来得早了些，若是扰了您和列祖列宗晨起地清修问道，还望谅解女儿一片孝心。”说完，那身影又是盈盈的俯身，三拜而下。
不知何时，祠堂门开，赵寻嫣进来，她只瞧见顾若飞的只身单薄背影，便已经红了眼眶，却还是强笑着上前。
将东西递到顾若飞面前，道：“来得这么早，给母亲和各位列祖列宗的献礼都不曾带上，可莫要让娘亲说你马虎大意。”
顾若飞接过铜盆和黄纸，甚是俏皮地对着赵寻嫣福身，“多谢嫂嫂教诲。”说完直起跪着的腰身，道：“娘亲见我这般有礼，可万万不会再说我的不好了。”
赵寻嫣一向打趣不过顾若飞，便只好轻拍了顾若飞的肩膀，然后上前，点燃三炷香，插入香炉内，然后跪在顾若飞旁边的蒲团上，俯身三拜，起身后，随着顾若飞一起往铜盆里烧黄纸和金元宝。
烧着烧着，顾若飞忽然笑了，看着上首道：“娘亲，您真是一辈子的好福气，嫁给了爹爹，得了一双儿女，现下还有了孙子孙女儿，一辈子富贵安康、儿孙满堂，即使您去了那边，我们都还念着您，给您供奉我们亲手做的银钱和衣裳。”说着，顾若飞将一叠纸衣拆开，投入火中。
赵寻嫣闻言也笑，笑得温暖柔和。
整整一日，顾若飞都跪着，不曾离开，中途赵寻嫣会给她送来点心和茶水，顾若飞会分成两半，一半奉在上首，一半放在自己身边，一口点心吃下去，还会和上首的亡魂们说：“娘，这是我幼时最喜欢的点心，许久不吃您做的，都忘了什么味儿了，但我感觉，嫂嫂做的这个点心，跟你做的，味道好像啊。”
中途，顾洵和顾诚邦上朝和下朝时，也专门会来祠堂里，顾诚邦奉上三炷香，向上首劝慰道：“儿女无恙，孙辈安好，你也能放下心了。”
而顾洵则是一言未发，他只是陪着顾若飞跪了许久许久，直到刑部的人第三次来顾相府寻人时，顾洵才走了。
中途，顾意隽也来了，许是跪得久了，顾若飞在看到顾意隽时，竟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让顾意隽跪到自己身边，拉着他的小手一刻也不曾放开过。
中途，赵寻嫣抱着今日不知为何一直啼哭不已的顾意舒前来见礼上香，刚刚几个月的孩子只能咿咿呀呀的哭，被大人抱着向上首磕头，听着大人的教诲，听大人说上首的那些人是我顾家的列祖列宗，而你，身为顾家女，何有幸焉。
顾若飞听闻此话一笑，是啊，身为顾家女，是荣幸，是福分。
甚至萧沥也来了，他瞧见顾若飞淡然的侧颜，竟是半个劝慰的字都说不出来，以师弟的身份上香后便走了。
就这样跪着，直至夜晚快过亥时。
赵寻嫣知晓顾若飞从天未亮时便在祠堂跪着，跪到夜幕深深，甚至不待几时便是明日，心中实在不忍，几次想去相劝，可顾洵拦下来，他说：“让小妹跪吧，弥补往日的歉疚，她能心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