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和谢家是希望北府军动荡的，只有北府军不再是上下一心、铁板一块，朝廷和谢家才能有机会将他们的人推向高位，让他们属意的人统领北府军。”
“至于说达成目的之前，损伤有多惨重，他们不会太在意，达成目的之后，北府军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也不会太在意，毕竟……”
王沄长叹一声：“除了我，怕是没人知道胡人能打败北府军，从雁门关长驱直入，让整个中原生灵涂炭，将目之所及的汉人变成他们的牲畜。”
“老师，何为牲畜？牲畜就是可以随意宰杀，下锅烹煮而食的活物。牛羊是这样的活物，鸡鸭是这样的活物，在胡人眼中，中原汉人也是这样的活物。”
“整个中原十室九空，无论是士族庶族还是寻常百姓，对胡人来说都是一盘肉，最大的区别不过是烹煮之时需要多加一把柴还是少添一把火而已！”
迎着沈临之震惊到不敢相信的目光，王沄长吁一口气：“老师，七胡入中原实在是太过惨烈，惨烈到我明知道凭一己微薄之力无法阻挡这件事却依旧想努力一下。”
“有所怀疑时，提醒大伯祖母，让她带着岩大夫前往祁州是我的努力，与谢意申做这桩亏本生意也是我的努力。”
“我没想过用这桩生意撕开一条口子，从北府军那儿得到什么好处，我只希望能以此尽一份力，让谢意申少一分压力，让北府军多一分安定，让更多的兵士能活到七胡大举叩关。”
“如今的北府军或许不复曾经，不会再有八万击败九十万的胜绩，或许依旧守不住雁门关，依旧会让胡人入侵中原，但万一呢？”
“万一真击败了来犯的胡人大军，真的守住了雁门关呢？”
“前世，因七胡乱华而命丧黄泉的不是成千上万，不是数十万，甚至都不是数百万而是上千万。”
“老师，前世，曾有人做了大概统计，七胡被驱逐出关后，中原活下来的不到三成。”
“就算没有这个万一，七胡依旧破关而入，但只要北府军多一点战斗力，就有可能多杀一点胡人，能够多阻拦胡人一时，让朝廷世家多一点准备，在与之厮杀拼命时多一点胜算，也为没有任何抵抗力的妇孺百姓多一点活下来的机会。”
“这一点又一点，最后加起来，能因此活下来的人或许就是上百万甚至数百万。”
“老师，您问我图什么……我想，我贪图的就是这一点又一点，我希望尽绵薄之力，不敢奢望力挽狂澜，但至少能让多几个人因为我而活下来而不是成为胡人面前的一盘肉。”
“沄丫头~”沈临之满脸惭愧：“我错了，我就不该那么看你……我能帮上忙吗？”
“当然。”王沄点头：“费那么大劲把您拐过来，就是想请您帮忙。”
“你说~”沈临之难得一脸的大义凛然：“只要你开口，无论有多难，就算粉身碎骨，我……”
“粉身碎骨？”王沄失笑：“您觉得就您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会让您去赴汤蹈火，来个粉身碎骨吗？”
沈临之微微松了一口气：“那……”
王沄轻笑一声：“老师，您觉得迎霞山庄怎样？您觉得哪儿最得您的心？”
“你想让我去迎霞书院当个先生甚至山长？”沈临之皱眉：“教几个或者十几个还行，但更多……我只能试试。”
“书院的山长我已经有了人选，不是您。”王沄看着又松一口气的沈临之：“您还是说说哪儿最得您的心吧！”
“藏书院不错。”沈临之眼睛微亮：“尤其是书楼，站在最上面一层，将整个迎霞山庄尽收眼底……咦？我能管这藏书院吗？”
“当然可以。”王沄点头：“藏书院是迎霞山庄的中心，也是迎霞书院的灵魂所在，我认识的人之中，只有您能胜任藏书院院长一职。所以，只要您愿意，藏书院就是您的一亩三分地。”
“我愿意。”沈临之很是欢喜：“管藏书院需要我做什么？”
“您需要做两件事，一是答疑解惑，为那些在藏书楼翻阅书籍有所疑的人解惑，至于用什么方式，是当面答疑还是书写解惑，是您亲自出手还是指定他人都由您决定。”
“二是让迎霞书院的藏书楼成为天下藏书最多最全的书院。”
“前世，七胡乱华中原失去的不仅仅是上千万条人命，还有自先秦以来的无数珍贵典籍，我希望迎霞山庄的藏书楼能尽可能多可能全的收集书籍，为后世留下更多宝贵的学识。”
“我知道老师您博览群书，我希望您能将您熟记在心的那些典籍文献或亲笔书写、或口述让人撰抄，而后将之编订成册，成为藏书楼的典藏。”
“除此之外，您还可以列出书名，我会让人想尽办法寻找并将之放进藏书楼。”
沈临之深深的看着王沄，最后笑了：“沄丫头，就冲你背后的这份心意，我也会尽己所能，把你交代的这两件事办好……我需要人手，尤其需要一个真正聪明、办事麻利的人与王骏一起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我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李知风，三十六岁，已婚妇人，两日之前因其夫崔捌养堂侄女为外室一事和离，携两子一女入迎霞山庄当差。”
王沄顿了顿：“李知风识字不多，看过的书更少，但此人非常聪明……前生今世加起来，我认识的聪明人之中她至少能排进前五。”
“前生今世？”沈临之看着王沄：“你如此说……她前世就是你手底下的干将？”
王沄点头：“是的。”
“那就她吧！”沈临之很干脆的点头：“给她半年时间，半年后若不能让我满意再换其他人。”
王沄对李知风很有信心：“只要您给她机会，她就不会让您有换人的机会。”
“嚯~这么相信她？”沈临之侧目：“能让你这么说，看来她至少会是个真聪明的……迎霞书院呢？你属意的山长是何人？我认识否？”
王沄笑笑，给了个含糊的回答：“我不知道您与他是否认识，不过年前他会携家带口抵达迎霞山庄，等他到了，会让征询他，而后视情况安排的。”
沈临之皱眉，但很快松开：“看来这山长的身份有些不好见光……那就再说吧！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返回迎霞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