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脚步放得很轻。
她从小夜河的方向快步走回到宴会楼群，准备通过捷径回到自己的卧室。
她的面上并没有戴维想象中充满着准备进行一场恋爱的甜蜜和羞阖，反而是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因此，当她没注意拐了个弯，把一身破烂，满身伤痕正准备去冲个澡的戴维撞在地上时，看上去，唔，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了。
——或许只有她觉得很正常？
戴维看着对面的某神不守舍的大力少女，无语地扶额，闭上了眼睛。
被人放了鸽子不说，还被人撞了，难道果真就像剑士学院里面那些人私下议论的——噢，看吧，即使戴维·费尔德看上去比安妮·伍德身材魁梧强壮许多，可是他在她面前还是像个小女孩一样瘦弱。
戴维：……
谁他妈是小女孩了？！
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安妮·伍德才是个女孩？！！
不得不说，现在的剑士学院里除了那些差不多剑术可以和安妮打个平手水平的，一般在其以下的都没敢把安妮看成是一个女孩——所以，某种程度上，这也证明了这些年来他的交往模式没错，不是吗？
当然，除了像巴塞洛缪这样，还有魔法学院里的一些个别少年会对她心生爱慕，然而这并不会让安妮在出手的时候淑女半分。
“嘿，女孩。爱情让你的眼里看不见与你一同长大的伙伴了吗？”他说道。
“噢，戴维，我很抱歉。”她习惯性地弯下腰，伸手，动作规矩漂亮就像一个真正的剑士对着淑女和小姐所做的一样。
见鬼的淑女。
他没好气地伸出手拍落她的手，自己起来了，“怎么了？和巴塞洛缪的约会不顺利？”
“嗯……”她迟疑着，“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而且这不算是约会，我和他以后还是朋友。”
她又补充着下着结论。
可怜的巴塞罗缪。
戴维耸耸肩，谁都知道这小子从他们入学开始便一直喜欢安妮，今年他都要毕业了——为教皇做事了，可是还没有拿下安妮。
“怎么？他不好吗？”
“倒不是不好，只是感觉不对。”安宁宁慢吞吞地说道。
——一点也不像攻略对象的感觉啊。
说实在的，安宁宁最开始一点都不着急。
小时候自从她断定了唯一一个像攻略对象的戴维是直男以后，她果断地觉得可能所谓的男主还得是在后面才会出场。
尤其是在骑士日过后、得知魔法和剑士的存在，她更坚信攻略对象会在教会学院里出现。
然而两年了，她也在暗中观察着这里面的男孩子们，可是没有一个带给她攻略对象的感觉——某种角度而言，他们都太平常了。
这不像是试炼一里她心里隐隐知晓着时间，这一个世界她觉察不出来，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是尽头，所以尤其是在这一年里，她心里开始着急了。
像是往常巴塞洛缪单独约她去玩，她根本就不会答应。
“我走了，回去睡觉了，明天早上还有课呢。”她心不在焉地拍了拍少年的手臂，挥挥手，就走远了。
“……”
好吧。
他还没问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戴维咕哝着，又不忘扬声喊了一句，“嘿，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比试呢！”得到对方敷衍的摆手，他这才满意地继续往盥洗室走去。
……
氤氲的水汽中，热水从头淋下，寂静的夜里，他的耳边只能听见回响的水声和他的心跳声。
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一年前和导师的对话。
“亚历克，我们如今还有一个计划，你可以去实行，你愿意吗？”老约翰严肃的声音低声响起。
“这个计划有把握吗？”他听见他沉稳地问道。
“不，实际上，这个并没有我们最初的计划好，是最近两年发现的——嗯，我们需要一个人潜入一个女孩身边，这个女孩有些奇怪，我想或许也会给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胜利，而你的年纪最合适。”
“埃德蒙私下也希望你去。因为这个——”年迈的声音流露出一丝疲惫和慈爱，“不会死。”
“……”他停顿了一下，少年的声音有着一种不符合年纪的成熟和理智，“谢谢同盟会长辈们对我的照顾，只是这个计划没有一直以来我们所准备的充足，也没有把握。”
“所以，我就不去了，把这个任务就交给其他人吧。”
“亚力克……”老人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他放弃的是如此的快。
少年笑着，澄清的眼睛盛满了笑意和决绝，“我很早就做好了为此赴死的决心。”
“所以，没事的。”
“不是我，就会是别人，而我最合适。”他语气轻快地说道。
老人沉默，静静地看着他，眼里充满着悲伤，终是忍不住叹息，“是我们做得还不够好，有的时候看见你们这些年轻的孩子们去面见死亡，我也会怀疑我们所做的到底有没有意义。”
“埃德温导师，请您别这样说。我们如今要做的——正是避免更多人的死去，这是有意义的。”
“况且，也请您不用为我悲伤，实际上，出于私心，我也还想在教会学院继续呆下去。”
“是因为——那个女孩？”老人眼里有过了然。
少年还有些青涩的面容露出一丝腼腆，却带着一种满足的笑意，像每一个年少慕艾的少年提起心中的女孩时浑身上下都是无法隐藏的甜蜜，“是的。我还想再看看她。”
看看她再成长一年又是怎样的模样。
看看她每次因为容貌的原因莫名其妙和自己赌气，然后再看看她借着武力佯装不经意地打压回来。
——是的，他终于明白她从小为什么那么讨厌自己了。不得不说，这很幼稚，可是他也是幼稚的，他一向嫉妒着她的力气，甚至直到很久他才知道原来他还喜欢着她。
而最后，他还想再看看她——
会喜欢哪个男孩。
如果看见她幸福，或者对于这个结果，他是满足的吧。
即使——
他对此，真的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