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只用了半个小时。
她来到了被机器和监控牢固看守的，陨石的中心。
她靠在墙边，看着直径十米的金属圆球，把脚边的一只机器人的断手踢到边上，再把U盘贴到金属圆球的上面。
这个圆球，就是AI娜娜的基站。
艾草和夏茉莉聊天：“茉莉，能连接上吗？”
“没问题。”
耳返那边，夏茉莉正握着另一块形状相同的U盘。她沉下心神，用自己的精神力将两块U盘连接在一起。
“开始传输数据。”夏茉莉说，“预计还需要花费十五分钟。”
“那我在这儿等？”艾草问，“这儿的……贴上去的那个装置要回收吗？”
“不用回收。”夏茉莉说，“但这里出现了一点问题，我还需要破解密钥……”
她短促的声音暂停了一瞬。
艾草屏住了呼吸。
不同于耳返里传来的，夏茉莉略微失真的声音——在她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响声。
“稍等。”艾草低声道。
她迅速举起枪，对准了声响的来源地。
那里被一大片金属覆盖着。艾草记得原本这里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在，都被她提着枪突突了。至于金属，那是不小心掉下来的，和她没有关系。
她问系统：“能不能检测那里有什么？”
“给我三秒钟。”系统迅速回答，“扫描结果出来了，是个女娃。”
艾草在脑内狠狠拳击系统。
“开个玩笑，现在这个世界没有女娃啊。”系统认怂，“我认为是成长型机器人的幼年形态，而且从外在特征看来，是女性机器人。”
“有没有敌意？”艾草问。
“没有。”系统说，“她没有意识，也没有敌意。可能有预输入的本能行为，但她都是机器人了。你把她当作没有灵魂的身体就可以。”
艾草放松了些。她将枪挂回身上，去搬那片遮挡在废墟上的金属片。
她两下把金属片掀到边上。
下面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
女孩的眼睛像刚下过雨的天空一样干净，她的脸庞像新生的苹果一样富有朝气。
黑发黑眼的小女孩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袖长裤的连体衣。似乎是被金属碎片蹭到了，一条衣服袖口变成了破布条子。
这就是系统说的，成长型机器人的……幼年形态吗？
艾草问：“你叫什么？”
女孩没有反应。她清澈的玻璃眼睛平静地盯着艾草——她视线范围内的，唯一的那个人类。
她视野范围内唯一的人类——艾草，正在继续翻地上散落的文件。
明明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都发展到可以轻松跃迁了，这里却还是使用纸页来进行记录。
艾草翻到了一本封面标着绝密的文件。
——《通过人工干预仿生智能体，使其生育的可能性研究》。
艾草皱着眉翻了两页，脑内的系统发出了惊叹：
“这个世界的人真是烂透了，竟然连机器人都满足不了他们的掌控欲望。”
系统说着，向艾草传递了这本书经过精简的大概内容。
这本书的主要内容，就是它标题的延伸。居住在这颗人造星球里的人类，在进行与AI相关的隐秘实验。
艾草再看女孩时，眼中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怜悯。
女孩仍旧在看着她。
这也是她唯一的本能行为。
因为，人类的幼崽就是这样。
虽然他们会通过哭闹来吸引母亲的注意力，提升自己的竞争力，但更多的时候，他们会通过注视，来分辨谁是自己的母亲。
但，因为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女人了，女孩母亲的人选迟迟没有确定下来，所以现在的她，只会注视她视线范围内的，某一个特定的人类。
现在她就注视着艾草。
“……茉莉。”艾草说，“我遇到了一个仿生机器人，我可以把她带回去吗？”
“好。夏茉莉说，“在传输系统的时候，我也注意到了一些代码不寻常的地方。我先直接修改，等娜娜可以正常交流了，就能直接问她了。”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目前的情况。
数据很快就传输完毕。
艾草朝女孩伸手：“你愿意和我走吗？”
女孩平静地看着她。
艾草笑了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不管女孩的外形有多像一个人类小孩，她的身体都是机械和金属。她也不应当拥有人类的思维——
夏茉莉的声音有点紧张：“艾草，我这里突然感受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是不是有什么突发情况，需要我帮助吗……”
艾草像是突然听不到其他声音了。她的眼前只有那个慢吞吞的，像是刚刚熟悉自己身体的——
女孩软软的小手放在了她的掌心。
女孩的手带着温度。属于小孩的，稍高些的体温透过了艾草的手心，将她冰冷的心捂得暖和了许多。
艾草低声问候了下男主的双亲。
“没事。”她说，“我带小孩回来。”
“好。”
夏茉莉不再多说。
她正在调动精神力去攻击位于娜娜底层代码外的那层防护罩。
虽然娜娜已经是个即将被数据删除的AI，但她的底层代码仍旧被牢固地保护着。数以千亿的代码组成了防火墙，顽固地攻击每一个擅自闯入这里的家伙。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而夏茉莉是赢家。
她铺开了恐怖的精神力，找到了防火墙上的弱点，并侵入其中。她迅速删除了那些位于底层代码上的，将娜娜限制在“女性”身份上的【阀】。
夏茉莉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战果，满意地睁开了眼睛。
艾草也带着小女孩回了战舰。
女孩是机器人，也进行过针对真空环境的调整。但她还没有在真空中移动的能力，所以是艾草抱着她，一人一机器共用一个喷气背包。
艾草在出舱口把氧气罩和喷气背包都摘了。
她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匆忙过来接她的夏茉莉被她身上的血味熏了一下，捏住了鼻子。
“我去洗一下。”艾草善解人意，“你先带一下这个小孩？”
她轻轻拍了下站在她身边的，女孩的肩膀。夏茉莉“诶”了声，和女孩一起看着艾草，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女孩的玻璃眼睛转向夏茉莉。
夏茉莉看着玻璃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深吸了口气，问：
“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