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问：“这孩子几班的？”
艾薇老实答：“一班的。”
校医：“成，我现在就打给他班主任。”
校医倒腾了几下个人终端，又从瓶瓶罐罐里拿出一个黄色的球形水果，咔嚓咔嚓啃得特别香。
安静的医务室里只听得见他啃水果的声音。
校医一个人啃了仨，忽然想起旁边还坐着两个大活人，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黄水果，特别舍不得地说：“你们要吗？不要我就自己吃了。”
艾薇：“……”
少爷：“……”
艾薇没什么食欲，礼貌地笑了笑：“不用了，您自己吃吧。”
校医立刻喜笑颜开，一颗果子上咬了一口，生怕他们反悔。
没过几分钟，他啃完了果子，嘴里也闲不下来，和他们聊天道：“你们跟他一个班的吗？”
艾薇：“不是，我是十四班的。”
校医哦了一声：“十四班我知道，医务室的常客，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
艾薇：“……”能不来吗，毕竟班上的几个混小子和隔三差五就要打一架。
校医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周怜舟，纳闷地摸了摸下巴，说道：“不过这孩子好像是头一次来，以前我从没见过他……哎，真不愧是好班的学生。”
“校医先生，”少爷张口说道，“您没有其他的工作要忙吗？”
校医坦坦荡荡地说：“有啊，不过铁打的人都要休息，我摸会儿鱼怎么了。”
少爷不说话了，估计是从未见过如此“心胸坦荡”的大人，对自己上班摸鱼这件事毫不遮掩。
“哎，他班主任来了，”校医看了看自己的个人终端，“你们两个来一个人出去接一下，免得找错地方。”
方洲这么大，当然不可能只有一个医务室，而这里虽然离周怜舟晕倒的地方近，但着实偏僻，一般学生根本就找不到地儿。
不然这里也不会空旷旷的了，毕竟医务室这种地方嘛，向来都人满为患。
艾薇起身出去接人了。
少爷站在原地，安安静静地看着从床沿垂下的雪白帘子，旁边的校医不知道又从哪儿掏出一个红色的水果，咔嚓咔嚓地啃起来了。
周怜舟的睫毛颤了颤。
少爷的目光看过去，望见他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
很快，周怜舟睁开眼睛，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过了一会儿，他面无表情地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吵死了。”
校医的动作停了停，过了一会儿，咔嚓咔嚓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只不过这次速度快了很多，跟开了二倍速似的。
周怜舟：“……”
一个面庞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递给他一个明红色的水果。
那校医无比肉疼地说道：“要吃圆圆果吗？我这儿还有最后一个，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就送给你了。”
周怜舟不是很想说话。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时空好像凝固了。
就在此时，艾薇引着一名女士进来了，“校医先生，朱老师来了！”
朱老师目光锐利，浑身上下都冒着精英范儿，看着就是有想法、有志气的优秀教师，家长见了气势都要先弱三分。
校医从容地收回手，啃了一口手里的红果子，去边上坐着了。
艾薇激动地跑过来：“小周，你醒啦！要喝水吗？”
周怜舟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不用。”
艾薇坐到床边：“噢，那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我帮你拿。”
朱老师看了一眼周怜舟，问道：“你怎么样了，是哪里不舒服？”
周怜舟乖巧地回答道：“没什么，就是没休息好，有点头晕。”
朱老师点点头：“我给你母亲发了通讯，她很快就来。”
周怜舟一听，表情有瞬间的呆滞，藏在被褥下的手指紧紧地扣住床单。
他勉强笑了笑，问道：“母亲今天有时间来学校吗？”
朱老师想起那位常年缺席家长会的周女士，不太肯定地说道：“你母亲说她会来，今天方洲要举行艺术节，其他洲应该也会放假吧。”
周怜舟沉默片刻，表情如常地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母亲来接我。”
朱老师：“你不用担心，你的假条我已经批好了，到时候你拿去自己填日期就行。”
周怜舟：“谢谢朱老师。”
艺术节本就事务繁忙，朱老师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没待多久，又被一通电话叫走了，临走前假条的位置告诉他，让他自己去取。
艾薇自告奋勇地说：“我可以帮你去取。”
周怜舟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偏了偏头，说：“不急，你先歇歇，都跑出汗了。”
艾薇摸了摸额头，解下自己的小围巾，折巴折巴塞到包里，又解开了外套的扣子，这才感觉喘过气来了。
她呜呜地说道：“小周你可吓死我了！说晕就晕，也不提前跟我吱一声……”
周怜舟无奈地说：“这种事要怎么跟你提前吱一声啊……”
艾薇一噎，晕晕乎乎地说：“好像也是哦。”
周怜舟看着眼前这张模糊的面孔，目光坦然而平静。
校医忽然说话了，“你是叫小周对吗？”
周怜舟没有回头，直接应答道：“是，我的全名是周怜舟。”
校医咦了一声：“居然是前置姓，因格曼这边很少见呢。”
周怜舟垂下目光：“是很少见。”
校医刷刷刷地写完记录单，录入到校内医疗系统中，随即解放似的伸了一个懒腰。
他抱怨道：“我最讨厌写记录了，为什么就不能让机器来做这些事。”
周怜舟：“方洲校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而且……”
校医接话道：“而且学校给我发了工作，就恨不得我承包这间医务室所有的工作，那还舍得再花钱买机器人。”
他翻了翻项目单：“周怜舟是吗？等会儿做个全身检查，既然来都来了，正好我这儿人也挺少的，就干脆做点检查吧，不然只打两瓶葡萄糖也太亏本了，反正都是学校报销。”
周怜舟并不抗拒，表情自然地说好。
艾薇看着他，忽然发现他那双沉沉的黑金眸子在阳光下变得很淡，几乎淡成纯金色的了。
她往他眼前凑了凑：“小周你的眼睛……”
周怜舟的眼睫毛快速地颤了颤，声音却还是平缓的：“怎么了？”
艾薇疑惑地说：“奇怪，刚刚看还是淡淡的，现在又变回原来的颜色了。”
周怜舟微笑道：“可能是因为角度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