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追问道：“那后来呢？”
外婆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苍老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请求她留下来，但是莫耶说，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她觉得所有人都想要她去死，所以她想自己也许是应该去死的。”
“我想告诉她，你不能把自己的生命交给别人，你的生命只属于你自己，但是当我抬头看见她小小的身影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她还是一个孩子。”
“然后我说，帮帮我吧，留下来帮帮我，我需要你的帮助，没有你我肯定做不到的！”
“我知道，莫耶是一个内心柔软又善良的人，所以她肯定不会拒绝我的——她没办法拒绝任何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艾薇深以为然地点头，赞同道：“没错没错。”
外婆继续说：“她从楼顶下来了，我冲上去抱住了她，大声地说，我要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献给我的宝贝，所以你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
“莫耶哭的很惨，她在我的怀里很小声地说，‘我以为你也讨厌我的脸，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一样，对不起，妈妈……’”
“然而该说对不起的不是她，而是我。”
“是我偏心工作不回家才会让她产生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是我没有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前保护她，是我……噢，灵帐在上，我这辈子干了很多混蛋事，但从来没有一件事像这件事一样让我感到近乎绝望的痛苦。”
外婆的眼里滚着透明的泪水，即使过去了那么多年，她依然无法原谅当初的自己。
每次看见莫耶那张风华绝代的脸，她都会想起站在六十八层楼下的自己，想起站在楼顶上的那个小小的身影，想起小莫耶说的那声“对不起，妈妈”。
艾薇说：“外婆，每个人都会犯错，这很正常。”
外婆说：“是的，我知道。”
她仰头看着天花板，再低头时，眼里已经没有任何关于悲伤的痕迹。
艾薇揪着金鱼玩偶的尾巴，小声道：“我觉得好多了，谢谢你。”
外婆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不需要对我说谢谢，因为我们是亲人——快去把饭吃完，顺便把碗洗了，我要去上班了。”
艾薇放下金鱼玩偶，滚到沙发的另一端：“哦。”
外婆想起什么，表情严厉地说道：“就算一直待在家里，也不可以忘记学习，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会考虑带你去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艾薇兴奋地追问道：“那么怎样才算表现好呢？”
外婆霸道地说：“看我的心情。”
艾薇：“……”
外婆补充道：“而我的心情取决于你的努力程度。”
艾薇：“……”
总感觉这是大人们“说话不算话”的前兆啊！
……
绿中苑。
比亚达奶奶走出小区大门，上了在家门口等待已久的隐形飞船。
船里坐着一个肌肉虬结的老人，他穿着白色的简约背心，坐在后座上，背挺得很直，正在擦拭一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刀。
刀背很薄，但并不轻快，反而很沉重，在老人的裤子上压出深深的皱纹。
刀上没有血迹，光滑而明亮，能清晰地照出比亚达奶奶冰冷的脸庞。
她坐到老者旁边，语气算不上友好地询问道：“那些巨人安置妥当了吗？”
擦刀老人嘿了一声，笑道：“这你得看那些魔法师们是怎么想的了，我是第一次见到时光倒流的魔法——不得不说，这样的力量真是相当适合用来收拾乱摊子。”
比亚达奶奶慢慢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些巨人在那群魔法师的手上？你去干什么了？和那座灯塔玩了半个小时的猜拳吗！”
擦刀老人轻松地说道：“别生气，女士，虽然我没能留下金属巨人，但是我大概能猜到他们是谁派来的，来这里做什么的了。”
比亚达奶奶呵了一声：“但凡涉及到魔法，十有八九都和黑塔有关，但这次出现了来自帝国的魔法师，我想是帝国和黑塔的私事波及到卜鲁星了，这段时间真是倒霉透顶了！”
擦刀老人乐呵呵地说：“你猜对了一点点。”
比亚达奶奶：“严老头，你最好在三分钟内向我解释清楚你在那半小时来的收获，不然我可不知道待会儿我要怎么和那帮固执的魔法师理论。”
严老头并不急切地说：“我相信你讨价还价的能力，就像相信我的刀一样。”
比亚达奶奶看着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快说。”
严老头从破破烂烂的裤兜里扒拉出一份任务汇报芯片。
他用官方腔调说道：“本次绿洲魔法巨人事件与方洲恶意纵火事件之间有着相当大的联系，不仅是黑塔和帝国插手其中，而且还涉及到一个新兴的宇宙势力，自由海……”
比亚达奶奶皱了皱眉：“宇宙级势力？怎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严老头：“都说是新兴的宇宙势力啦，不过可能也就行星级，目前只听说在树之星河活动，其他星系还没有传来相关消息，总帐那边正在调查。”
比亚达奶奶：“我关注的重点是黑塔有没有在卜鲁星施展献祭魔法。”
严老头微微一怔，收敛笑容说道：“黑塔法师在卜鲁星隐藏的很深，而且潜伏了至少五年，这几年的意外死亡人数虽然还在正常范围内，但也已经超过一万了……”
比亚达奶奶深吸一口气，没冷静下来。
她甩手砸了一下把手，咬牙切齿地说：“这些宇宙残渣就算剐杀千万次也死不足惜！”
严老头擦着刀，幽幽叹道：“黑塔是宇宙级势力，早已在几百年前就渗透到各国星系中，想要彻底消灭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比亚达奶奶捏了捏眉心：“我知道，只是人老了，最见不得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她抬头道：“对了，我去和帝国的人交涉的时候，你去方洲找一个叫周怜舟的学生，和一个爱吃水果的校医。”
严老头没一口气应下，反问道：“没有我和我的刀，万一你被那群固执的魔法师困住了怎么办？”
比亚达奶奶解释道：“他是方洲恶意纵火事件的突破口，我猜帝国的人肯定还没查到这里，我们得先下手为强，记得联系方洲本地的警察部门，他们出面办事会更轻松。”
严老头起身道：“行，那我就在这里下了。”
比亚达奶奶忽然说道：“还有，我记得你前几年开了一家店叫‘深月旅店’，现在是谁在管？”
严老头不知所以，回答道：“我徒弟的姐姐，怎么了，我的店子跟这件事也有关系？”
比亚达奶奶叹气道：“不仅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