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道一提,昨夜外宿时负责守夜的苏淼尚在补眠中。
马车仍旧在荒凉的岔路上。
从时间上来看,差不多应该抵达刘特的目的地荷村才对。
但附近看不见任何民家,只有一根树枝倒在道路正中间。
仔细一瞧。那根树枝所指的前方分为两条道路。
正在进行命运的抉择。
嗄?莫非我们?
迷路了。
苏炎爽快承认。这位骑兵大人一边睡觉一边带路,所以也不知道我们如今身在何方。
实在太丢脸了。刘特羞赧垂头,宛如被主人斥责的小狗。
不过,半路上没有察觉异状的我也有责任。
再怎么说也不能这样选啊?
苏非下车拾起树枝。顺道一提,那根树枝就像在嘲笑可怜的迷途小羊,刚好倒在岔路正中间。
就让苏淼姐用魔法......
探查魔法即使能提升精确度,但还是很难扩大范围不过,唉,总比不用好吧,只希望目的地的村子就在附近。
苏炎说完开启乘客室的门板,准备唤醒苏淼。他身后的刘特有些担心地问:那个可是,真的没关系吗?去荷村是我的私事,跟你们毫无瓜葛。
反正我们没有在赶路,也很想见见传说中的骑兵大人嘛咦?
苏炎的手正要伸向抱着枕头发出阵阵香甜鼾声的苏淼,却又猛然抬头。刘特也同时察觉异状,朝相同方向看去。
一个人影从道路远方走来。
啊,昨天的随着两人转头的苏非发出又惊又喜的声音。
喔喔,是你们啊。一边呼唤,一边走来的正是昨天在湖畔遇见的老婆婆。
她仍是那副诡异打扮。
哟,原来是老太婆。
苏淼停止唤醒苏淼,转向老婆婆。老婆婆仔细端详他们,愕然问道:你们怎么还在这种地方游荡?这附近一到晚上可危险了,会出现野兽跟山贼喔。
要说危险,一个老婆婆在这里游荡可能比较危险,但苏炎并没有出声反驳。尽管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总觉得只要这位老婆婆瞪上一眼,就能赶跑一、两匹野兽。
不,我们迷路了。这么说来,老太婆你住在这附近吗?方便的话,告诉我们荷村怎么走吧。
什么?你们是咱们村子的客人啊?老婆婆轻描淡写地说道:嗯,老身也正要回去,就替你们带路吧。可是你们到咱们这种地图都没有记载的乡下村子干什么?
我们是来拜会前王国骑兵林斯。刘特大声回答。
或者单纯的精力旺盛,总之他上下挥舞着拳头慷慨陈词。
前墨色骑兵团副团长,被誉为王国史上屈指可数的勇士林斯大人!
王国骑兵?老婆婆皱眉打断刘特的话。
嗯.咱们村里的确有个男人叫林斯,不过是不是弄错了?他看起来不太像骑兵啊。
嗄?
刘特一脸讶异地反问,老婆婆略显纳闷地接着说:那个人不,在这儿说明不如让你们见面比较快,跟老身来吧。反正从这儿去别的村子,傍晚以前也到不了的,你们就到老身家住吧。
可以吗?苏非侧头问道。
老实说,他们跟老婆婆是连对方姓名都不晓得的陌生人,苏非虽然对露营极度厌倦,不过她既没有那么厚脸皮,也没有那么粗心,将老婆婆的提议用一句善意带过。
嗯,好歹你们也让精灵大人安息了嘛。
老婆婆这时第一次展露笑容。
老婆婆的名字叫丽丽。
她家代代居住在荷村,父亲和祖父曾经担任西城领地治安团团长。也因为这层关系,她从年轻就开始接触刀剑、战槌等武器,跟横行于荷村附近的不良分子也有多次对战经历。
上了年纪后.当然比以前收敛许多,但因为那座湖泊经常出事,所以她每天都会在附近绕~绕。
有没有没死透的魔族在那儿游荡啦、被魔王诅咒啦,嗯,其实老身小时候也看过精灵大入好几次,要是真的出事,那就来不及了。
老婆婆说着目光飘向远方。
该怎么说呢,老身看见精灵大人时就觉得,那个精灵大人实在不像会加害人类,或者怨恨人类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心里有什么苦闷,仿佛在追求某种救赎。
并非袭击人类,反而像在依赖人类。
所以不知不觉间老身也开始想,自己究竟可以帮精灵大人做些什么哪。
如此说完。她将苏炎一行人带回自己的家里。
医生?
刘特反问后,丽丽婆婆点头。
虽然不是多了不起的名医,不过在咱们这种乡下地方,很多村子根本就没有医生,大伙都很感谢他呢。
苏炎他们吃着婆婆准备的晚餐,同时询问林斯的事。
婆婆现在是自己独居,但家里的房子很宽敞,房间也很多。毕竟这里曾是五个小孩加上夫妇两人七个人的住家,这么大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丈夫也在两年前往生,如今婆婆的房子被那些无人使用的空荡房间占据。
让苏炎他们留宿或许不光是精灵大人那件事,也是由于厌倦独居的孤独所致。
墨色骑兵的入团考试也包括急救处理和草药的相关知识.当医生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刘特侧头说道。
你还真是固执!就算有人跟老身说那个男人原本是骑兵一时也联想不起来啊。
莫非是同名同姓?苏淼劝解到。
那对特地赶到咱们这儿的各位还真是过意不去哪。
不,可是......
反正明天见面以后.直接问他就知道了。
苏炎伸手阻止还想继续发言的刘特,不耐烦地表示。在这里继续争论,确实也没有意义。
嗯,那就随你们吧。丽婆婆下结论似的说。
然后到了第二天。
这里吗?
刘特呆立在荷村的边境。
他忍不住低头确认手里的纸条,可是从丽婆婆画的地图来看,这里的的确确是林斯的家。那是非常简单明了、不可能出错的地图。
还真夸张耶。
苏非傻眼、惊讶地说。这也不能怪她在苏炎他们面前的是一间徒有其名、非常陈旧的小屋。
对于曾经以宫廷骑兵身分居住于王都的人而言,这样的房子实在太过简陋。老实说,苏炎他们第一眼看到时,甚至以为是无人居住的废屋。
嗯,一个人的人格也不是以房子决定的。
对、对呀。
刘特对苏炎的言论表示赞同,同时神情一肃。
他还特地佩带简易式的铠甲和长剑,虽说倒也相当符合这位少年的风格,但他的表情却因紧张而僵到滑稽的地步。
呃那个请、请问......刘特回头一瞥苏炎他们的方向。我这身打扮会不会很奇怪?
一点也不怪喔。苏淼微笑着向他保证。
呃那个发型也没有乱吧?
无所谓啦,你快点去。
面对抬眼询问的刘特。
苏炎事不关己地说道。
苏非于是代替哥哥握拳为他打气。
没问题的,很帅气哟!
是、是!
心上人的保证果然立刻见效,刘特点头,朗声说道:林斯大人!林斯大人在家吗?我是刘特。
他像在等人回应般地停顿一下。
没有回应。我、我是不是哪里失礼了呢?刘特忽然结结巴巴地问。
就在那一瞬间......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在既非呼唤亦非哀号的叫声中,大门猛然开启。
啊?
刘特马上跃开,一个男人冲过他刚才站立的地方。甩开的门板撞到墙壁后,又砰的一声关闭,然后是爆炸声。
苏炎他们顿时感觉小屋好像大了一圈,但是在下一刹那.墙壁、窗户和屋顶的各个缝隙逸出破坏性的巨大内压,接着渗出诡谲色彩的烟雾。
看来是某种东西在小屋里爆炸了。
怎怎么了?刘特愣头愣脑地回头问道,不过苏炎他们当然也是一头雾水。
喔,真是干钧一发。双手抱胸替苏炎回答的人,是刚才从小屋里冲出来的男人。
脸孔略圆,中等身材体格相当匀称的男性。剃得短短的黑发,眼睛右眼呈暗灰色。
男人没有左眼,原本应该是眼睛的部分戴着黑色眼罩。
失败了?是弄错比例?还是火势太强如果成功的话,那可是划时代的足癣药哪。
我看是炸药吧?
苏炎忍不住吐槽。
眼罩男仿佛这时才发现他们,眨着右眼露出一脸惊异。
没见过的脸孔啊,有什么事吗?
那个您是林斯大人吗?刘特惶惶不安地反问道,在眼罩男问完后。
是我没错,啊啊,你们是连西派来的?抱歉,肾药的材料还没找齐,麻烦叫她再等一阵子。
不,我们不是!
那就是急诊病患喽?你先把衣服脱了。
就跟你说不是啦!
苏炎揪住林斯的衣领将他拉回,在林斯不假思索地对苏淼说完后。林斯面无表情,可是手指在半空中抓来抓去,一边道:干什么?触诊可是最基本的医术喔。就跟你说我们不是来看病的嘛。况且这里也不是诊疗室,突然伸手脱病患的衣服要干嘛?
我高兴呀。
看着理直气壮的林斯,苏炎叹了一口气。
拜托你也听听别人说话吧。我们是来找你的是来见前墨色骑兵团副团长林斯的。
苏炎说完,伸手一指傻眼看着林斯的刘特。
林斯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
他大概压根没想过自己崇拜的人会说出这番言论。
苏非代他回应:“什、什么嘛?那是什么口气?我不知道前近卫骑兵有什么了不起,但刘特是慕名来见你的耶,你竟然......”
“那是你家的事......”林斯说到这里就顿住了。
黑发红瞳的少女两手擦腰,怒眼瞪视他。
林斯凝视那张脸,然后畏惧似的转开目光。
怒火中烧的苏非当然不会注意那种芝麻小事,她以挑衅的语气说:“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总之,跟你们说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请回吧。”
“等......”
还想继续争辩的苏非突然双脚一空,原来是苏炎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走了。”
“等等,苏炎哥,干什么?放人家下来!”
苏炎抓小猫似的一手拎着大呼小叫的妹妹,转身离开。
也许会造成您的困扰,但我们会再来造访的。
苏淼说完,轻轻点头施礼,推着呆若木鸡的刘特随苏炎离去。
林斯默默目送他们。
耳里传来依旧吊在半空的少女对哥哥的阵阵咆哮,林斯着他们逐渐变小的背影,口里逸出叹息似的声音。
十五年了,对身为骑兵的自己感到绝望,花费十五年才习惯现在的生活。事到如今事到如今还说什么骑兵精神!
就跟老身说的一样吧?丽婆婆边说边将洗好的衣服放在晒衣架上。
不,他正是我们要找的人,苏炎挥下斧头应道。基于一餐一宿的恩情,刘特表示要帮忙砍柴。苏炎也不好意思杵在一旁看刘特挥汗工作,最后只好加入砍柴的行列。
顺道一提,苏淼跟苏非正在屋子里打扫。
不过对方完全不理我们。
呜呜呜,刘特泪眼汪汪地低泣,但值得敬佩的是,砍柴的手仍然没有停歇。
平常倒是相当亲切的男人哪。
他们还没提起骑兵的话题前,看起来的确是个直爽的男人。苏炎之所以带开刘特他们,是因为判断再继续追问,对方的态度也不会改变。大概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某件事让他否定了自己深信的骑兵精神。
或许那跟废弃公主的事有关也不一定。
无论如何,苏炎认为暂时观望比较明智。
不再多观望一阵子,就没办法说出一个确定的咦?
苏炎停手蹙眉,刘特狐疑地抬头问道:怎么了?
抱歉先交给你了。
苏炎放下斧头,单手拿起立在一旁的长刀离开。
......
呼,好险、好险。
压低气息,藏身树上迎着夏日的浓密叶群里,那个男人低语。
好不容易找到了没想到身手比传说中的更好。要是正面硬拼,我可能一下子就没命啰。喔喔,小生怕怕。
男人用食指搔着脸颊,露出轻佻的笑容。
年纪看来大约二十五岁的纤瘦青年,身体显然比标准体重轻了许多.及肩金发的色调也显得极为庸俗但不可思议的是,并没有病态的感觉。不论是他的表情或语气,都显得精神十足。
他穿着不知是什么工作服的深咖啡色皮衣,全身挂满金属环扣似的东西。此外,肩上还背着一个超大背包,里面不知放了什么东西。
可是呀赏金高达五百万。果然还是很想要五百万哪,所以,不肖职业刺客杀手朗杰,就只好使出卑鄙手段啦~话说回来,我好像也只会这种手段哩。
男人歌唱般地说完,以魔术师的动作挥舞双手。手掌发出闪光的下一瞬间,奇迹似的出现一个小黑块一只虫子。
好,去吧!
虫子仿佛在回应青年的指示,展开透明羽翼飞向蓝天。
......
餐厅里,闭着眼的苏淼睁开眼睛,转向站在身旁的苏炎。
探查范围内没有可疑人物。
是吗?
警戒用的结界,能够告诉魔法师在特定范围内的物体详细情报。如果有人类存在,别说是对方的身高、体重,就连心跳、呼吸和随身物品都可以查出,只要事先设定相关条件,甚至能选择性地查出特定人物。
另一方面,它的缺点则是探查范围略小,无法用来防御大型弓箭所进行的远距离狙击。就苏淼目前的探查结果来看,到处都有类似村民的反应。不过并未发现明显佩带战斗装备的人员、杀气正确来说。便是怀有杀意的特心跳与呼吸。
当然,还是可能有超出探查范围外的远距离攻击,或是如同敲破蛋壳般,能够以平常心徒手杀人的职业刺客。
可是我的确感觉到杀气了。
尽管苏炎如此表示,但他的感觉比常人更加敏锐,不可否认地也比较神经质。换句话说,也很可能只是他多心了。
如果是魔法师,只要对方不使用魔法就无法发现总之,我还是先守在苏非旁边。
苏淼瞟了一眼同样待在餐厅一角,正单手拿着拖把拖地的苏非说道。
喂,苏淼姐,苏炎哥,你们从刚才就在那里干嘛?苏非倚着拖把问道,苏淼向苏炎微微点头后起身。
对不起,因为想到一些事。
又想召唤傀儡扫地吗?不要啦。
咦?不行喔?明明那么可爱。
就跟你说很危险嘛!
听着姐妹俩一如平目的对话,苏炎不禁苦笑。
......
不放弃、不胆怯。
不害怕失败、不畏惧失利,一味鲁莽前进其实只是有勇无谋。那不能算坚强,反而是无法接受现实的软弱。
然而,即使害怕失败、恐惧自以为是,仍旧突破一切,贯彻自己的信念,那才是坚强。
而苏炎他们认为,那也正是刘特的人格特质。
就是这样,第二天。
那么,我出发了!
苏非他们原本还在替他担心,想不到刘特竟像没事般地如此宣言,神采飞扬地再度前往林斯的小屋。
苏炎似乎有什么事,一大早就不见入影。
苏非也想跟刘特一起去找德林斯被苏淼给拦了下来,因为脾气暴躁的她跟去反而会误事。
苏淼姐?
目送刘特爽朗离去的背影。苏非突然开口,苏淼侧头看着妹妹。
什么事?
那个大叔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离开骑兵团?
苏非卡果然相当在意。据说是他负责指挥红瞳公主的封杀计划,被诅咒搞垮身体之后,才会选择引退。
诅咒云云当然只是流言,但毕竟是谣传杀死自己的骑兵,难免会在意吧。
那个样子实在不像身体有问题,而且真要静养的话,王都近郊有更多优秀的医生和药物,绝对比这种乡下地方方便呢。
说得也是。苏非满脸疑惑地说。
......
林斯大人!林斯大人!您在家吗?林斯大人!
听起来很像昨天那群访客之一的少年。单纯、真诚的声音,燃烧着理想与希望的少年声音。
对,自己的确也有过那种时期。
林斯明白他的心情,非常明白,可是无法回应,因为他早已没有那种资格。
刘特热情的声音继续在门外响起,但林斯坐在床铺上,一步也没有移动。
骑兵吗
林斯凝视自己的双掌。
粗糙的手。即使过了十五个年头,半生奉献给剑与王国的证据仍然化为老茧,残留在手指与手掌上。
以骑兵的身份,用这双手保护国王与百姓他也曾被这个理想激励,鲁莽挥动手里的剑。坚强,还要更坚强。这股力量是为了他所深爱的王国,为了君王,也是为了人民。理想、正义、梦想,以及支持这一切的热情
唔
他紧咬下唇。
因为他想起了那一瞬间。
体悟到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就是那一瞬间。踏了不应踏出的一步踏出以后,他才发现那个错误。
纵使是十五年后的今天,林斯依然深切地认为,一瞬间就好、如果可以回到那个时候,他现在的人生一定截然不同。
什么骑兵精神什么正义
从手臂不断坠落的重量。
过于轻微但确实曾经在他手臂里的重量,然而,等他发现时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张开空无一物的手臂,僵立原地。
从那时起.他的一切开始变调,自己心里的一切简直就像随着那个重量一起坠落。
不!不对,不是变调。
是结束了。
那一瞬间绝望、懊丧地俯瞰那座黑暗深谷的瞬间开始,王国骑兵林斯的人生就已结束。
就算是只字片语也好
刘特不厌其烦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那种甚至堪称愚钝的热诚,对林斯来说却比任何东西都要锥心刺骨。
令他痛不欲生。
拜托你饶了我吧
林斯听着刘特从背后传来的呼唤仿佛想撕裂痛苦般地抓着脑袋。
......
那个声音几近无声,可是苏非还是停下清洗早餐餐具的双手,回头一看。非常细微的空气震动。那是翅膀的声响。
咦?
一只黑甲虫在她旁边缓缓飞翔。
以昆虫来说体形稍大,不可思议的是并不惹人厌恶,或许是因为那种以生物而言太过单纯的轮廓。那与其说是昆虫,倒像是将昆虫概念性简化后的模型。
什么嘛,这只虫子是从哪里进来的?
咦?怎么了?在厨房后方擦拭盘子的苏淼回头问道。
有一只虫子,苏非回头答道。
就在下一瞬间。甲虫腹部喀啦一声打开朝她白皙的颈部射出小小的毒针。
......
天气真好啊。在远离村庄的路旁,苏炎对某个正在开启行李的青年说道。
对呀。爽朗回应着素昧平生的苏炎的招呼,那个瘦削的金发青年同时把玩着行李,不,是道具。
不知他是江湖艺人,青年把玩着一个奇异的乐器。又黑又薄的箱子上排列着小键盘,但不同于钢琴或风琴那种普通的键盘乐器,那似乎是携带式乐器,以皮带吊在肩头,再以金属环扣固定在皮衣各部。
真是罕见的乐器,至少苏炎的记忆里没有这种乐器。
然而更奇异的是。青年从刚才就一直迅速地弹奏键盘,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乐器坏了吗?
哎,好像是耶。
即使如此,青年的手指动作依旧不停,是不想错失分秒的练琴机会吗?
既然坏了,就不需要了吧?
就在那一瞬间......
苏炎右手拔出的长刀,划着银色残影刺向青年胸口。
一击必中。可能的话,不允许反击,以最快速的第一招压制对方,那是最基本的兵法。
然而
呜哇喔喔!
苏炎的长刀只有砍了青年轻佻的声音,包裹在皮衣内的身躯一口气跃向后方。
果然是杀手吗?
不不不,庸俗!这时当然要称为职业刺客嘛,不过你是怎么发现的?
青年的口吻没有一丝紧张感,夏侬无精打采地回答:我也玩过一点乐器。就算没有声音,从乐谱跟手指动作也可以看出旋律。从你的手指动作来看,根本就不是曲子。
喔喔,真是太粗心了。青年装腔作势地耸肩,然后咧嘴一笑。我是林杰,人称绝色杀手,请多指教咩。
我没有兴趣跟杀手指教。
哎呀,真是冷淡。
苏炎不理他,继续向前跨步出招。这次的攻击完全识破了青年的动作,下一招就足以打败他。
可是没关系吗?令妹现在可能情况不妙喔?
什么?
瞬间的犹豫就在那一瞬间,林杰的手指在键盘上激烈跳跃。
乐器依然没有发出声音,然而......
杀手是无声旋律的专家,因为没有声音,所以听众不是人类。
下一瞬间,苏炎和林杰之间突然出现一堵黑墙。
不,那并不是什么墙,演奏低沉震动声音的是魔虫!
无数的振翅声盖住了苏炎的叫喊。
低沉的振翅声涌来。
个别聆听是很微弱的声音,但倘若结合数十、数百之众,那就化为一种轰然巨晌,威吓着聆听者的平常心。
喝!
按捺住生理、本能上的恐惧,苏炎握刀横向跃开。
外观极端抽象、单纯的虫子,鲜艳的黑色外壳。勉强形容就像甲虫,但无论是有如成人拳头的大小,或是闪着微光的羽翼,显然绝非寻常昆虫。
那群虫子犹如一堵黑墙,浮在空中隔开了苏炎和林杰。
魔虫。
外表勉强可以称为昆虫,然而那是否真是昆虫却令人怀疑,甚至还有人认为那可能根本不是生物。
有人说那是恶魔创造的怪物,因此被世人称为魔虫。跟其他昆虫相比,魔虫的外观确实有一股相当异质的气息。
原本就并非在村庄看得见的生物,再加上令人望之却步的危险性,因此它大部分的生态都是一个谜。
无论如何,魔虫的毒立即见效,被他刺中的话,就连猛兽也难以活命。不仅如此,他顽强的毒针甚至能贯穿钢铁.有时还会像箭矢般射出。人们目前只知道这种奇异的魔虫具有非比寻常的危险性,以及......
我会听过有可以操控魔虫的暗杀一族,那时还以为只是吓人的玩意。苏炎沿着弧线移动道。
他原本打算越过毒虫墙进攻,但似乎已被林杰识破。刺客往反方向移动,魔虫之墙在两人间维持固定的距离。
我们也没有特别宣传呀。林杰敲着乐器键盘,吊儿郎当地说道:这些家伙可以用某种音律控制,不过人类的耳朵听不见。他们很笨的,要是不小心弹错控制音阶,不但可能会互相攻击,甚至会袭击操控者呢。我学习的时侯也吃了不少苦头哩,嗯~林杰感慨良深地说,但这个男人不论是口气也好,动作也罢,都给人一种装腔作势的印象。
好像在下达基本命令后,就可以放任不管,他停止操作无声乐器,双手抱胸。所以,能够操控的人少之又少,简直就是鬼斧神工,令人钦佩万~分。
废话连篇。苏炎边说边在脑中寻思解决之道。
看来对方是利用那个乐器操控魔虫。只要破坏乐器,应该就不能传送新命令。
然而,魔虫们并非由那个音律直接控制行动。而是遵循接收目的或主要行动的指令。再自行判断细部动作。即使乐器损坏,以前发出的命令照样能有效地差遣魔虫。
你刚才说我妹妹怎么了?
啊啊,红瞳公主妹妹喔,其实我已经派了一只伙伴过去,就算是警戒用的结界魔法也没用哟,那只能用来对付人类嘛。
结界基本上只能捕捉人类,是故意如此设定的。倘若连虫子或小动物都一一捕捉,接收那些庞大情报的人根本就无法承受。
而且就算捕捉到林杰,只要他没有携带武器,就没有直接性的杀意,而只是施放预先下达命令的魔虫。结界之所以没有侦测到杀手这个职业刺客的存在。想必便是这个原因。
你这家伙!
老实说,我要是正面跟你决斗,可能连你的脚趾头都够不着。哎,我是说真的啦。如果抱持被魔虫刺中的觉悟向前走个五步,你的长刀就能砍到我。可是呀,那么一来你也会被刺中,理所当然难逃一死,也不能赶去拯救令妹了。
林杰的声音非常愉快。
并非残忍或冷酷那种带有晦暗色彩的语气,或许甚至可称为天真。仿佛在戏弄友人似的毫无芥蒂。
那么问题来了。正确答案是第几呢?第一,其实我还没将魔虫送到公主妹妹那儿,只是为了脱身而撒谎。第二,不不不,其实公主妹妹确实惨遭魔虫袭击.不快点回去就来不及......
烈火,飞舞吧。
爆炸声响起。
烈火在魔虫与苏炎之间燃烧。
为了闪避火焰与冲击,林杰向后跳跃。
我的妈呀......
炎阵熄灭后,苏炎已然不见踪影,那一招看来只是防止林杰从后方追击。事实上,半数魔虫都因翅膀被烧光而掉落地上。
但是最教人吃惊的并非炎阵的破坏力,而是承受了足以杀死猛兽的主动防御性魔法的火焰后,半数的魔虫仍未死绝。
果然不是普通生物。
没有回答,弃权了咩。林杰双手擦腰大笑。正确是第三.大概已经来不及了哟。
......
皇室舞会接连举行三天三夜。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宴会,而是一种仪式。
不,甚至也可说是一种特殊型态的政治。
参加者们并非单纯来享受宴会,那只不过是表面而已。政治联姻、情报搜集、新法案的事前交涉甚至包括繁琐的谈情说爱与矜持游戏,无数的交涉、谈判与冲突在水面下进行。
倘若没有特地定期举办这类活动,事情就无法顺利推展。从这个现状来看,贵族这种支配阶级也病得不轻这句话出自本身亦是其中一员的王爷夫人。
而这场舞会也到了第三天。即将迈入散场时刻。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可以再跟你深入交谈。
我不.如果属下有此荣幸。
跟宴西王子并肩走在皇宫走廊的夜思说道。
宴西似乎很喜欢夜思,一开始没有发现他是夜国王子的自然态度,反而为他增添好印象。
即使被众人过度溺爱到厌恶的程度,却仍交不到知心好友。身为泱泱大国的王子,各种关注的视线与随之而来的期待肯定是无穷无尽.即使打一个喷嚏都不能等闲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