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换了身衣服，从卧室出来的时候周衍看到客厅桌上剩下的小龙虾。
“你不是说要健康饮食么，怎么还偷偷摸摸吃这些？”
周衍拎着塑料袋，把虾全部放进了冰箱的保鲜层里，拿了钥匙锁门出去，陆琦一直在后面跟着。
“什么叫偷偷摸摸？偶尔吃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再说了，烧烤也不怎么健康啊。”
锁好门把钥匙装进口袋，周衍不着急走，站在门外看陆琦。
“那要不然就别去了，反正也不健康。”
“你耍我玩是吗？大晚上从床上换了衣服下来，现在又不去了？”
“像炸了毛的小猫小狗。”他笑着说了句，转身在前面开路。
周衍心情好时，陆琦跟他斗起嘴来从来占不了上风，每次都是吃哑巴亏。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吃烧烤，感觉像你们这种人是不会吃这些的。”
“哪种人？”
“优秀的企业家们。”
“我只是个打工的。”
下了楼，陆琦还以为要开车去，就准备往右边走。
“不开车，步行十分钟。”
“好吧。”
路上车不算多，行人更是少。南方的秋天不算很冷，温度又比昨天高了些，周衍抗冻，t恤外套搭配着，只是这次终于不是万年不变的黑色。
“你是不是不经常逛街，或者在路边吃饭？”
“基本上不。”
“周衍，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你没有必要这么沉默。”
周衍插着兜，路灯下影子被拉得细长，偶尔有非机动车辆经过时会把陆琦往自己边上拽。
“那我应该说什么？”
“我觉得你就像头顶上的这一片暗沉的夜空，心里不会有一颗闪光的星月。”
周衍抬头仰望了一下，片刻愣神后又用一贯的作派笑了笑做回应。
“你觉得你在这片黑夜里算什么？”
“流星，划破天际的流星。”
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全部淡去，路灯照住周衍的半边脸，他低头走路不作声。
“Like a dog,like a god。”走着走着，陆琦说。
“什么意思？像狗像上帝？”
“不是，在英文中dog是有褒义的，但这里出现了god，所以二词对立，意思是像是有了软肋，又像是有了铠甲。”
“你英语学的也不错。”
“No，我前男友是英专生，总是喜欢变着法的说些情话，但我感觉这句并不适合我和他，反倒适合咱俩。”
“原文的作者是丁尼生，what’s the feeling of loving someone ?Like a dog,like a god.”
陆琦停下，意外又崇拜地看着周衍，脸上是不可置信。
“你竟然知道？”
周衍不甚在意，他大多时候都在敛着锋芒，身上神秘因素居多，也没有要一吐前四十年功名尘土的意愿，而此时随口说出这句英文难保不是被陆琦的前男友刺激到。
眨眼的功夫到了烧烤店，也是露天的餐厅，不过比略微寒碜的早餐店好了很多，周衍和陆琦刚找空位坐下，服务员便送来了菜单。
“你要吃什么？”
陆琦拿在手上看了看，一个也没点，只好问周衍。
“一些素的就行。”
“先生小姐，我们这里还有汤面，您也可以考虑一下。”
“那就给他来一碗烩面，烧烤的话，素菜和肉类各一些，不要太多。”
“再拿两瓶啤酒。”陆琦说完，周衍补充。
“好的，请稍等。”
服务员走后，陆琦故意凶着脸，凑近了去看周衍。
“不喝酒你是不是能急出病？”
“啤酒不醉人。”
“我应该早就料到你并不热衷烧烤，看来，你叫我出来就是喝啤酒的。”
周衍平静的脸上有了浅笑，不说话。
“说吧，是不是集团有什么事情？”
“没有。”
“周衍，虽然咱俩还没有相处几天，”陆琦靠坐在椅背上，抱臂用她较为专业的目光在周衍身上审视，“但你的心思我已经摸透了，你明显是心里有事。”
周衍的胳膊拄在了桌子上，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我要是把你送给另一个人，你愿意么？”
话出口时周衍就受到了陆琦的死亡凝视，他立马知道开错玩笑了。
“我不是件东西，可以任由你送来送去。”
周衍有些哑言，示弱点头，连忙把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掀过去。
“那你这算是赖上我了。”
“对，就是赖上了。”
正巧烩面和烧烤上了桌，周衍开了啤酒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
“不要老喝啤酒，你要把面前的这碗烩面吃完。”陆琦说。
“好。”
清一色的烩面，连菜带汤满满一大碗，周衍虽然嘴上答应，但绝对是吃不下完的，二十分钟，面只下去了一半，而这边，陆琦已经消化掉了好几个串。
“咱俩在一块吃饭，总显得我很能吃。”
周衍脸上轻一乐呵，没笑出声。
“能吃是福。”
“那看来你没这福气。”
宵夜吃得差不多，陆琦把拿起一串羊肉烧烤递给周衍。
“你把面还有剩下的烧烤吃完，我陪你一瓶啤酒。”
周衍看着她，眼中是不太看好的质疑。
“我酒量也是可以的，但醉不醉不好说。”
“那你别喝了，喝醉的话我还要把你弄回家。”
越是这样说陆琦越是要喝，她叫了服务员帮忙拿来两瓶罐头啤酒。
“你能吃我就能喝。”
撬开易拉罐，陆琦巾帼不让须眉，仰起脸干了大半瓶。
周衍看了看没拦，两个人都是口嫌体直，非要在对方面前逞强，喝着喝着酒兴上头，举起易拉罐啤酒瓶碰了个杯。
“好了，别喝了，就你那点胃能装下多少东西。”
周衍把另外一瓶还没开盖的啤酒拿过来，放在了自己这边。
“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
“噢，那我趴一会。”
说完，陆琦托着下巴闭了眼在桌子上休息，拙劣的演技被周衍一眼识破，他却陪她演着，自己把剩下的啤酒全部开盖喝光。
秋风徐徐，不冷，很舒展，周衍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出来喝酒吃饭，当然，按理来说这个节骨眼上他并不应该出来。
许宗寅说晚上要等陈正禹的电话，可在利益纠纷问题上谁又想让步，谈不拢则撕破脸，老死不相往来的结局太过美好，两艘船必定是要沉一艘的，甚至鱼死网破。
周衍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而并不是许宗寅所说的悲观，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就算明知自己乘的船会沉海或者撞上暗礁，直到窒息而亡的那刻，他能做的也只是忍耐。
不怕，生和死都无所谓，但好像现在有些动摇。
周衍把空啤酒罐全部摆成一斜排，在上面放了一双筷子，筷头朝向相反的方向，一侧是阴暗的死胡同，一侧是宽敞明亮的大道。
“别装醉了，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