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大片大片橘红的云彩，好似把整个天空都塞满了，以至于整个天空都好似海洋般，如梦似幻，好看极了。
偶有苍鹰飞过，带起几分空白，好似天空掀起的浪花。
热闹了一整日的神仙里，渐渐过于平淡。
大批大批自长安前来观礼的百姓，也都踏着最后的晚霞，乘坐着最后的运转车队，迎着春风，经过潏水，听着不绝于耳的‘嘎嘎’声，那广袤的田地，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虽才不过一日，可百姓却多有不舍，而除了不舍外，则是更多的便是激动。
他们，还沉浸于曲辕犁的妙用之中，不能自拔，也无法自拔。
心中的震撼，犹如牛皮制成的大鼓，想起来自己所体验的感觉，头皮仍还有些发麻。
“我·······我今日，不知不觉间，竟耕作了一亩地，而所用时间，也才不过炷香左右，嘶·······曲辕犁！！！曲辕犁！！！神器也，真乃神器也，如果我家能有一把曲辕犁，这春耕之事，岂还用再看保正的脸色？”
“我的天呐，我的天呐，我的天呐········”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东西，要不是今日亲眼所见，谁给我说，我也不会信啊，秦川伯制的曲辕犁，可真的是大大帮了咱们百姓一场啊，以后耕作，以后耕作终于不用再受苦受气了。”
“谁说不是啊，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前牵引的时候，还不觉得累呐，就已经折返了回来，而我扶犁的时候，更是轻松，你们是不知道，看着自己超过耕牛，当时我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只是不知，此物，秦川伯是否出售。”
“是啊，今日见到了曲辕犁之神奇，再让我去用锄头，我真的是········真是受不了了。更不会当冤大头，去高价租赁地主家的耕牛了，奶奶的，我为佃户，租了主家几块地栽种，租赁耕牛不说便宜些，竟比其他人的还要贵，而且霸道的还不许他的土地上出现别家的耕牛，想用耕牛，必须要用他家的，现在好了，现在好了，现在好了········”
“我走的时候，倒是也听说了，秦川伯的意思是，等到神仙里的土地耕作的差不多了，就会售出一部分，但，满打满算五千把，更何况秦川伯还要留下一部分不出售自用，可长安农户，何至于数十万？嘶·······”
“不如回去，寻个铁铺，让铁铺打造一把就是了。”
“没错，秦川伯可也说了，若是咱们着急，尽管自己去做，虽说比不上北山出品，但，起码要比锄头要用无数倍！！！”
“是啊，是啊，快，快，咱们的马车能不能快些？相信，用不了几天，这曲辕犁就会传遍长安，到时候，无数百姓都想着去定做，那排队可就麻烦了。”
“你这么一说·······哎呀，还坐啥子车？跑吧！！！这么多车，堵塞在路上，还真没有我跑的速度快！！！”
“他娘，等等我，一起冲！！！”
“冲啊，为了早日用上曲辕犁！！！”
“············”
百姓疯了。
尽管他们是冲着开春民学第一课去的，但，这第一课不第一课的已经不重要了。
能学到曲辕犁这一课，便已经让他们受益无穷。
毫无疑问，内卷，是有传染力的。
其他还没想到这一茬的百姓，当奇怪的瞧着路边一个个撒丫子朝前冲的百姓后，不由得疑惑，可当知道了他们狂奔的原因后，自己哪里还能忍得住？
同样的从车上跳下来，朝着长安的方向，一路狂奔。
到最后，好似海洋般，密密麻麻，反倒是一辆辆车队，来的时候座无虚席，甚至挂还都挂着几个，可现在，全都是空荡荡的了。
轰隆隆········
马车里，李世民还以为外面打雷了呐。
可当把窗帘掀开，除了夕阳更暗淡更深沉了些外，苍穹仍旧晴朗，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路边，瞅着一个个疯狂的，好似都有了虚影般的狂奔百姓，瞳孔微缩，满脸不解。
房玄龄更是掀开了车帘，瞧着暴走的百姓，嘴角抽了抽：“陛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去打探下！”李世民皱了下眉头，朝赶车的李君羡唤了一声。
数息后，李君羡折返而回，重新拿起马绳，把原因稍稍解释了下。
李世民闻之，不由愣了下，而后露出苦笑，轻吸口气，点了点头，望着车窗外那已经沉下半个，却还有半个露在外面如血饼般的夕阳，双眸，深邃。
他的眼前，又浮现了下午张楚的那道背影。
“美哉我少年大唐，与天不老！壮哉我大唐少年，与国无疆！”
心里再默念一遍此言，仍旧是浑身发麻，头皮发紧，呼吸急促。
好小子啊。
好小子！
这一课，即便是他，都受益颇深，更别说那些学子了。
房玄龄顺了下胡须，望着李世民的目光，如何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呐？
因为，他心里，想的其实也是那一幕。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能有如此之少年，大治之日，定不久远也！”
“到时，老臣能亲眼看到咱们大唐那般无法想象的盛况，便是死也能含笑九泉了。”
房玄龄忍不住感慨道。
一直托着下巴，自打上了车后就没动过的城阳，听到这话，小眼神闪了闪，缓缓坐直了身子。
“是啊·······”李世民长叹一声。
“民学魁首，张小子当之无愧，张夫子之名，也受之无愧！”
“这一课，看着吧，定会让孔夫子，李淳风，玄空大师他们传向整个天下。”
“那一片树林，经此一日，怕是也真的会成为我大唐的稷下学宫。”
“天下读书人，定然心神向往之！”
“这一批国子监学子，经此洗礼，定也会有不少学子洗心革面，一心为民，数年之后，数十年之后，会成为我大唐巨擘！”
“没想到，儒学挣扎了千年想要做成的事，他们没有做成，才出现一年的民学，成了。”
“儒释道，不说民学，这三家，终归道门和佛门乃是出尘之人，可儒家子弟不是啊，他们讲究的便是入世，今日一课，可以说是张小子，不计前嫌，大公无私，真的是只为百姓，只为朕，只为天下，只为大唐而上了这一节课。”
“国子监学子，能遇到张小子，也是他们的福气。”
李世民有些羡慕的说道。
如此良师，说实话，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可若是遇到，便是一生之幸，此乃毫无争议之事。
房玄龄亦然重重颔首，他的声音，都有些沙哑：“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
说着，房玄龄还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小子，咋就那么多妙言？但凡给臣一句，臣死而无憾啊。”
“哈哈哈········”李世民长笑。
城阳也笑了，她凑在另一侧的车窗上，望着窗外景色，出神。
春风，吹动了少女的发丝，也吹动了少女的心。
姐姐，真的对不起了！
妹妹我，真的把持不住了！
监守自盗，便监守自盗吧！
少女的脸颊，比夕阳还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