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凯说的含糊，但白晓还是对她的帮助表达了感激。
二人沉默着站在距离宠物用品店有一段距离的墙边，一时没人说话，只有风带着湿润的海水卷过两人的脸和头发。
白晓干笑了两声，说：“那……那我们这边也逛得差不多了……吧？”
沉星·凯小声“啊”了声，拿出手机看了几眼，说：“衣服买得差不多了。我带你去做下身体护理。”
她说完了，这才想起自己起初是要带着白晓出来玩的。
沉星·凯摸了摸鼻子，再说：“如果你想之后做护理也行，你和白鸮之间的皮肤差距不大。”
白晓低下头，摸了下自己的脸。她的脸在同龄人中算不上美或丑，工作后也没考虑过皮肤护理。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在公司里当螺丝钉的人长什么样。干的时间久了，螺丝钉自己也会忘记好好珍惜自己。
平常她用水洗次脸，都需要从繁重的日常生活中挤出一点力气。
更不用说化妆和保养之类的了。
白晓有点消沉：“抱歉。”
沉星·凯拍了下白晓的肩，说：“不是你的错。白鸮现在看起来再怎么落魄，小时候也阔过。我还是皇族成员呢——在成为受精卵之前就都精挑细选过基因。”
“你看我的脸上没有斑和痣，对吧？”沉星·凯凑到白晓面前，给她看自己的脸，“我生物上的父亲，祖上八代都是这样的好皮肤。”
白晓被她突然凑近的脸吓得睁大了眼。
在她眼前这片狭窄的视野范围里，沉星·凯的皮肤完美无瑕。她精致得仿佛天然开了一层磨皮滤镜，从皮到骨都能称得上完美。
沉星·凯说：“但这只是一层皮。”
随着她的话音，沉星·凯的半张面皮被她自己揭了下来。泛着金属色流光的面部肌肉随着她开合的口腔而伸缩。
白晓目光呆滞地往下看。
沉星·凯的白齿森然。
白晓眼睛一翻，刚晕了一半就被白影踹了出来。沉星·凯再扯了她一把，把她的魂叫了回来。
沉星·凯遮好自己的面皮，说：“哎，你怕这个啊。”
白晓嘴唇颤抖。
她推开沉星·凯拉着她的手，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她低着头不敢再看沉星·凯，低着头说：“刚刚有点，呃，震撼……”
倒也算不上是恐怖。但是人的面皮往下掉的场景太近了，她甚至没办法说服这是什么投影出来的全息场景。
对她并不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和沉星·凯拉开了一点距离，那张脸也不在她的面前晃了，白晓这才勉强定下了神。她侧着脸，避着沉星·凯的脸，说：“对不起。”
沉星·凯把脸皮贴回去，说：“为什么要道歉？”
白晓遮着眼睛，闷闷地说：“我刚刚被你的脸吓到了，对不起。”
沉星·凯微笑。可惜现在白晓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没有抬头看沉星·凯的笑容。
白晓犹豫着问：“白鸮的脸……”
也和你一样吗？
但白晓咀嚼了下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还是没说出这句像是不喜欢沉星·凯脸的话。
沉星·凯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语，仍旧笑着说：“白鸮没有做过身体改造，所以她的身体和你一样，没有机械骨骼。”
白晓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身体里虽然没有被植入机械骨骼，但在人皮和人肉下的骨头，又和机械有什么区别呢。
她鼓起勇气看沉星·凯的脸。
沉星·凯已经将自己的脸恢复成了原本的精致模样，正对着白晓微笑。
白晓一时不知自己是失落还是高兴。
她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说：“……我听说，像我这样没有做过身体改造的人很少。”
“是啊。”沉星·凯说，“所以发现你和白鸮认识的时候，我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开玩笑的。”
她的语气轻松，仿佛这句话真的只是玩笑。
白晓干笑了两声。虽然她不明白什么叫“天赐良机”，但她还是应和：“确实是好机会。”
“和许多帝国民一样，不管是我还是甘雀都做过身体改造。”沉星·凯解释，“无非就是使用材料的优劣和改造程度的多少。而这些金属机械，都会在皇姐面前失效。”
“以前，我们只有白鸮能站在皇姐面前。”沉星·凯的声音轻快，“现在我们又有了你。往前一百年，往后一百年，都不会有现在这样好的机会了。”
白晓抿了抿嘴，小声说：“我可能没有你们认为的那么厉害……”
“但你差点杀死我。”沉星·凯微笑，“你的精神力和白鸮的不同，让我感觉到危险的方式也完全不同。你年纪虽然小了些，但你的精神力已经很厉害了。”
白晓被她夸了一通，颇不好意思地笑。
沉星·凯笑了笑：“现在时间还早。附近有皇姐继位时的纪念馆，你有兴趣去看看吗？”
白晓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二人不再在无人的街上走，而是坐着载人飞行器出了街道，再坐车去了纪念馆门口。
纪念馆门口有广场，广场中央有女帝卡罗兰的单人大理石雕塑。
白晓抬头看了会卡罗兰的雕塑，说：“这个做的还……挺漂亮的。”
平心而论，她挑不出这个雕塑有哪里不好。卡罗兰的脸本就精致美丽得不似真人，雕塑更是精细地刻画出了卡罗兰的每一缕发丝和长袍褶皱。
光是站在雕塑下方，白晓都能感觉到女帝的威严。
她感觉自己的小腿有点发抖。
沉星·凯也抬头看。她对雕塑的态度比白晓更复杂些，只看了几眼就不再看。
等白晓看得脖子发酸，低下头揉后颈的时候，沉星·凯才问：“我们进去？”
白晓说好。
她跟着沉星·凯走进纪念馆门口，看着沉星·凯刷了Id卡，带着她一同进纪念馆。她想问沉星·凯和卡罗兰之间的关系如何，也想问沉星·凯是怎么想卡罗兰的。
但她自觉和沉星·凯的关系还没有那么好，而这些问题又太过亲密。
如果能成为朋友就好了。
白晓想。
但在她看到位于纪念馆刚进门的透明展示柜时，她脑袋里所有想法都消失了。
白晓大脑一片空白地看着被解剖开的人。
她……他大概是一名羽人。蓝黑色的长发如瀑，沉静地在展示柜的柜底铺成一片夜空。展示柜的上方有一排白色的小灯，灯光照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睫上，在他近乎全黑的眼睛上投下惨白的阴影。
他还活着。
白晓迟钝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