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再暖这一倒，直接就躺到了元旦的年夜饭前。
这时候她已经在教授韩家里了，虽然看不到周围的布置，但是身下的触感比医院还要柔软，周围一直萦绕着一股很有格调的香气，那是三个韩爸爸退休后都养成的新爱好，盘珠子玩沉香，反正什么水深玩什么。
没错她在网红韩的爸爸妈妈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可以想象三个韩妈妈即使可能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是至少在老公的烧钱爱好上，应该是有点共同语言的。反正韩再暖一闻出沉香味时，脑子里第一个响起的就是韩妈妈愤怒的咆哮声。
钱宇灿果然还是跟来了，看样子还要跟教授韩他们一块吃这个公历的年夜饭，韩妈妈亲自下厨置办，所以一大早就来了一大堆亲戚来帮忙。韩再暖不出所料被亲戚们围着各种故作乐观的安慰鼓励了一波——如果其中没那么多哽咽声就好了。
感觉三十一号这一天不是准备过年，是她的告别会。
钱宇灿说是跟来以防万一的医生，但看起来竟然是最乐观的一个，反复强调她即将接受的手术很日常，风险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后来显然有点生气了，居然说某个大舅“可能叔叔你中个风做的手术都比她危险”，引来一顿怒斥。
他这话说得让韩再暖又爽又无奈，那大舅她还是很敬重的，上山下乡的时候是家里长子，小小年纪做了知青，年纪不小了才回来，继承外公的船工事业，虽然人生一直没有弟弟妹妹们那么成功，但却心胸开阔，只不过因为知识受限，性格又过于鲁直，嗓门又大，容易给人一种不友好的感觉。
但之前教授韩躺着时，第一个送钱来的也是他，明明他手头最不宽裕。
患难见人心，教授韩这波患难，是让行政韩见识了人心了，虽然钱宇灿这边跟大舅彻底闹掰，可韩再暖心里却下决心，以后要对大舅好点，逢年过节多送点东西，平时也要多来往。
钱宇灿哪知道身边躺着的人正暗暗计划背刺他，他可委屈了，等亲戚们围观完他们，去客厅长吁短叹，或者营造过年气氛的时候。他抓着她的手，气鼓鼓吐槽起来，什么你好歹是个医学博士，他们怎么这么没常识；什么他们干嘛哭，你又没死之类的话。
韩再暖都有点庆幸自己现在这活死人状态了，不需要也没能力去劝慰他，只需要等他自己停下来就好。钱宇灿在她面前也自言自语惯了，可谓是收放自如，很快就开始自嘲：“我是不是有点像深闺怨夫啊？”
“算了算了，怪我，是我年轻气盛。”
“我看看你房间可以吗？”
……不是可不可以的问题，是你确定你来了快一天了都没打量过？她房间几个平啊一眼看不完？
钱宇灿仿佛得到了她的首肯，起身走远，韩再暖都能想象出他背着手看她小书柜的样子。
“你的书都好偏门啊，诶，这本我喜欢。”哗啦啦翻书的声音。
哪本？你倒是说啊哪本！太不专业了！方阿姨可是倒个水都要说一下水壶颜色的！
“算了，下次问你借。”放书的声音，“嗯？我靠！大锤哥！是你拼的啊？！啧啧，这肌肉都快炸了吧，看不出啊导儿，你浓眉大眼的，是这审美！”
你没看到旁边还放着个真的帅哥吗！精壮邪魅的帅哥！
钱宇灿瞎了一样没有点评她的邪魅哥，继续看他关注的：“嗯？这是什么东西，这罐头我能打开吗？里面都是纸？不会是情书吧。”
韩再暖平静了，那是笔友年代她和一些网友相互寄的信，压在柜子最下面的饼干罐里，但她料想他应该不会知道，因为……
“算了，藏这么好肯定是秘密，我放回去了啊，我虽然很好奇，真的很好奇，但我不看啊，我放回去了！”
切，干坏事的本事都没。韩再暖又欣慰又鄙夷。
“但这个电子照片我能翻吧，你都展示出来了，我速览一遍？”
教授韩也整了电子照片？韩再暖一阵惊讶，这是她冲动消费买的，为了展示手机里一些觉得值得反复看的照片，但上头了一阵子后，就没再弄了，甚至因为感觉里面某些感情倾向比较明显，又懒得连接App去删，怕朋友们去她的小宿舍看到，干脆放回了家。
教授韩应该也是住在外面的，她又为什么把这个带回来？
“哦，导儿，你大学的时候好嫩啊……有没有人说你像个明星？嘶，很可爱的，很能干的，啊，想不起名字了。”钱宇灿手上不停，嘴也不歇着，“屈教授当年肯定是校草吧！啧啧，他原来大学的时候就这么高冷……噗！哈哈哈哈！我看到了什么？！是他吧，是他coS变态小丑吧！哈哈哈！我要拍下来，到时候拿去要挟他，让他给你好好动手术……不过他的肌肉怎么这么好看，我没听说他在健身啊。”
别说你了，我都没听说。
韩再暖心里翻了个白眼，coS小丑是屈乔心里一个坎，说不上羞耻但也不得意，总归让他心情复杂，钱宇灿要是真这么干，别说她了，他也别想活着走出医院。
钱宇灿笑完，话却渐渐少了，只有电子相册模拟翻照片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穿透她脑中的海浪声传过来，显示他还在认真看相册。
“导儿，”他突然又开口了，语气复杂，“怎么，一张我的都没有呢？”
诶？韩再暖一愣。
“只有几张过年的合影……我俩的照片，应该有很多的吧，我可都单独存着……哦，你是怕叔叔阿姨看见？”
不会，叔叔阿姨不会擅自来翻的，韩再暖有这个信心。
所以为什么没有钱宇灿的照片？是删了吧，应该是某天突然想断情绝爱，所以删了所有和他有意义的照片。
结果没想到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没想到这都能让钱宇灿看到。
她又开始难受自己不能动又不能说了，两人还能有未来的，如果就这样结束了，那真的太冤了。
可她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她纠结的头都痛了，哦不，更痛了，简直要裂开来……
等下，她真的有这么纠结？
不对！她是真的头痛！
而且越来越痛！
脚后跟书柜前，钱宇灿毫无所觉，甚至突然看开，笑道：“算了，你容易想多我还不知道吗，没事，你删掉的，我自己加回来！”
说罢，手机解锁声响起，他嘟哝着“二维码在哪呢”，竟然原地操作起来了。
韩再暖感觉左脑有一个点在灼烧，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火势就更旺，她都能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炙烤着她的脑花！脑中的浪潮变成了滚烫的沸水，一波波烧灼着她的头颅！
别玩了！快救救你导儿！
教授韩！快回来遭罪！
该死！太疼了，完全进不了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