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栀低下头去，两眼微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于师尊陈抱月的问话，张正业等三人并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表示听从师尊的安排。
他自然懂得其中的意味。
事实上，抱月门四名二代弟子之中，只有他一人与同门并不亲近。
张正业与苏僧自然不用说，身为入门最早的大弟子与二弟子，跟随陈抱月的时间最长，相互之间知根知底，早就建立了难以摧毁的信任。
而四师妹君千夜虽然入门最晚，但其实接触张正业两人比自己更早许多。
当年在无妄原上的表现，也使她赢得了张正业与苏僧两位同门的信任。
又因为其脾性直来直往，最爱以手中长枪解决问题，所以张正业等两人哪怕与其不算亲近，但也并不会提防她。
是的，提防。
虽然这种情绪很隐晦，但桃栀依然能从三位同门身上感觉得到。
自己虽然是第三个入门的，但真正跟随在师尊身边，却是最晚的一个。
因为种种原因，他自己并没有办法做到与三位同门过于亲厚。
陈抱月微微一笑：“任凭我做主吗？也好，省得麻烦。”
他又对着三人说道：“我有话要单独跟老三谈一谈，你们先等一等。”
说罢，他伸手一拍桃栀的肩膀，神行术发动，已经带着他远离了其他人。
“师尊是不是有事要问我？”
桃栀看着背着手站在面前的陈抱月，眼底闪过诸般情绪。
陈抱月回转身来，面容平静，他看着桃栀，说道：“我想要问什么，你自然是明白的。”
“是的。”桃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那澹台矢，是我杀的，当时他与段七长老争斗时，我偷袭了他。”
陈抱月并不意外，一挑眉头：“这是你的事情，我本不打算过问的，但现在却已经不得不问。”
桃栀明白他的意思。
他沉默良久，终于又接着说道：“他是我的师父。”
陈抱月并不急迫，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以前还有一位师尊。”
“哦？那他知道吗？”
桃栀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在空旷的无妄原上响起，显得有些惊悚。
“他当然知道，若不知道，怎会收我为徒。可惜，他灭了我整个师门，也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陈抱月有些失去耐心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什么东西？阵法图谱？”
桃栀一惊。
陈抱月却摆了摆手：“别假装震惊了，我用过的几个阵法，还有现在用来困住那些妖族的阵法，就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桃栀当然看得出来，陈抱月使用的那些阵法，都是他先前的师门所秘传的阵法图谱。
问题是，陈抱月怎么可能懂得？
他十分确定，那些阵法，自己虽然很多都布置不出来，但都已经强行记在了心中。
而图谱，早就在当年毁掉了。
不然，那澹台矢也不至于灭了自己整个师门却依旧空手而归。
陈抱月很明白桃栀震惊的是什么，不过他却不打算去解释。
前辈系统之事，本来就是不好解释的。
“所以，你将那些阵法图谱都记在了心中，然后那澹台矢将你收为弟子带在身边，便是为了让你交出图谱来？”
桃栀点头。
陈抱月失笑：“不得不说，你们是真的会玩。”
他有些好奇：“那澹台矢将你带在身边，就不担心你会怀恨在心找他报仇？”
桃栀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他自然是担心的，所以一直都压制我的修为，不让我晋升蕴元境。”
藏气境与蕴元境之间，实力差距大到了不可逾越的地步。只要桃栀不能晋升到蕴元境，自然是不可能对澹台矢造成威胁的。
“不对。”陈抱月忽地想起来，“你当时明明就已经是蕴元境了。”
桃栀点头：“我当然瞒不过师尊你，不过瞒住那澹台矢却完全没有问题。”
他缓缓说道：“其实在灭门之日，我的修为便已经是蕴元境初期了。当时我便已经以秘法掩盖了自身的修为，让他以为我仅仅是藏气境。”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桃栀再说，陈抱月也大致能脑补得到了。
那澹台矢以为桃栀是藏气境，对他的防备程度自然就不会过高了。
在那段时间里，桃栀为了保命，估计也献出了一些阵法图谱。
比如“十八刀兵阵”什么的。
而在当时煞坑之争时，那澹台矢恐怕是失去了耐心，又对晋升真煞境志在必得，所以对于桃栀心中的阵法图谱已经打算放弃了。
他在计划与段七争夺煞坑时，故意让桃栀被王家人擒获，便是怕桃栀趁机坏事。
而在他看来，藏气境的桃栀被王家人擒获，是死是活他已经不关注了。
可惜，与他一样，王家人同样没有看透桃栀的修为，被桃栀抓住机会偷袭成功，直接团灭。
而从王家人手中逃脱的桃栀，自然是把握了澹台矢与段七相争的机会，暗中偷袭，终于得报大仇。
“那段七真走脱了？”
陈抱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地关注起这个事来。
“确实是逃走了，当时他与澹台矢斗了个两败俱伤，见我前来，连宠兽都不管就逃了。”
陈抱月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微微发抖的桃栀，问道：“你以后会不会也想在我的背后来一剑？”
桃栀大惊，满头大汗。
陈抱月轻声说道：“我自问没有负你之处，你以为呢？”
桃栀身躯一颤，猛地伏低，以头触地，呼道：“师父大恩，弟子绝不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陈抱月微微一笑，看着桃栀：“我认真问你一句，你也老实回答。事实上，你到底想不想当这个掌门？”
桃栀全身发抖，良久之后，抬起头来，咬牙道：“弟子想当，弟子认为，几位师兄弟中，唯有弟子最适合当这个掌门。”
陈抱月看着满头大汗的桃栀，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我的看法倒是与你一致。”
他不再看桃栀，而是转身看着远空，曼声说道：“既然如此，这掌门之位便交给你。那澹台矢之事，从今往后，无需再提。但是你要记住，你可以有一些私心，却绝不可行有害于宗门之事。”
他再次伸手搭上桃栀的肩膀，一句话在空中飘荡：“走吧，桃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