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义父不是说不要征用男丁,而是连妇人和老人都要上阵前去么?
迈禛说得简单,只是顶一顶,但谁都知道,大军冲突之下他们只是能起到一个用身体和性命稍加阻拦的作用而已,最终等待他们的将只有一个死字。
明兰浑身都在颤抖,死死看着傩咄,她不愿相信这是自己从小敬爱的义父说出来的话。
那么冷漠,那么无情。
“义父,不要,求求你!”
她嘶声哭喊,带着无比的悲愤和绝望,可是侍卫已经毫不客气的将她强行拉拽了起来,拖出门去,而整个过程中傩咄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声音一路而去,直到沉重的大门被关上,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终于被隔绝开来。
直到此时,傩咄才冷哼一声:“这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我从未亏待过她,我儿至今也只认她一人为妃,她却不知感恩,故意去玉兹挑衅,才使得巴尔思那老东西借机造反!”
迈禛身为他的心腹,当然知道五部联合造反是什么情况,但是傩咄傲慢自负,从不会认为是自己有错,他当然也只能顺势捧臭脚。
“大汗英明,太子妃去年便与她族中几个老家伙暗中相见,想要借机蒙混,保她族人,还以为大汗被蒙在鼓里,真是可笑!”
傩咄道:“羌人从未曾忘昔日辉煌之时,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此次肯重新出山,无非只是想借助我大月氏雄威,将来好挟功索要一块地盘而已,真当我是那么蠢笨,任由他们利用么?”
迈禛一脸谄笑:“大汗英明,如此野心不息之辈,若任由他们休养生长,将来必成大患,还是现在让他们绝了根为好。”
傩咄点头:“此事你去办了吧。”
迈禛领命,已经知道傩咄这话的意思了。
羌人既然不听话,那就没有什么客气的必要了,比如族中那几个老不死的,就是族长和几个长老,想要暗中弄什么手段,那就也别怪大汗回赠点暗中的手段给他们了。
他顿了顿,又迟疑着问道:“只是……如今前沿吃紧,恐怕还是不甚保险,克日伦河南岸已快要支撑不住了。”
在没了可延部的主力支撑之后,原本一盘散沙似的鞑靼大军竟然在宁嵩的一力主持下变得开始凝聚起来,一路南下,来势汹汹。
傩咄刚上位不久,如今的大月氏正是汗位不稳风雨飘摇之际,鞑靼军其实未必有多厉害,但却被宁嵩抓住了这个时机,若是再给傩咄一年时间,等他稳固朝权收服人心后,到底谁强谁弱就不好说了。
“无妨,先支撑着。”
傩咄脸上看不出焦急之色,抬头望着窗外的蓝天,淡淡说道,“很久之前我就备有重器以防大武,现在鞑靼先来招惹我,那就给他们先试试,反正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迈禛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大汗,臣能否问问,究竟是何重器?”
“很快你就知道了。”傩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其中似乎包含着得意和野心。
残阳如血时,阿尔泰山的雪峰泛起诡异的橙红色。
大月氏斥候乌恩勒住了胯下的马,稍作休整,他已经出来很久,也跑了很远,实在有点累了。
他拿起水囊灌了一口,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手中水囊猛地掉在地上。
金雕隘口的烽火台正升腾着滚滚黑烟,虽然隔着很远,但乌恩依旧看得很清楚,甚至都能想象到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血腥无情的厮杀。
乌恩大惊,顾不得休息当即拨转马头往回急奔,当他来到隘口下时,忽然浑身僵住,因为入目所见只有一片狼藉,鹿砦土包被尽数摧毁,金雕隘上的战旗也不见了,隘口下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具尸体,看装束正是他的同袍。
他慌乱的冲了进去,直奔了望台,却见又有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其中一个身穿盔甲的壮汉尤其醒目,只是脑袋已经被割去,死状惨烈。
\"将军!\"
乌恩颤抖的嘶吼声被风撕碎。
他不相信,从前的大月氏是那么悍勇,所向披靡,但现在居然连一个亡了国的鞑靼都能欺负上门。
金雕隘口被破,这里已经没有了鞑靼军的踪迹,看来应该是第一时间破关而去,冲向下一个地方了。
乌恩想求神保佑,让他们重新振作,将进犯的鞑靼军赶回去,甚至是彻底歼灭,但是现在的他除了恸哭之外完全无能为力。
三百里外的大月氏中军帐内,哲赫把玩着脖子上的绿松石念珠,光洁的珠子表面映着帐外忽明忽暗的火光。
\"金雕隘口的守军全军覆没?\"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左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腰间的弯刀,但旁边的侍女却看见他那绣着金线的袖口在微微发抖。
哲赫其实很慌,但是他不能被人看出来。
他在心中暗骂,骂自己多事,也在骂宁嵩不按常理出手。
草原上虽然已经开春,可是却依然被冰雪覆盖着,他以为鞑靼人暂时还不会进攻,这才想着先来军中露一露脸,以坐正他这三军主帅的位置,可是谁能想到宁嵩那个老不死的,竟然这么早就进军攻击,难道他完全不顾军中将士的死活吗?
来报信的侍卫小心翼翼的答道:“回太子,正是,另有鱼尾隘和风骑关也已失守,但后面有左路军坐镇,暂时并不大碍。”
哲赫一拍桌子,骂道:“暂时无大碍?那以后呢?”
侍卫一缩脖子,不敢作声,心里暗自嘀咕:以后该怎么样是你这身为主帅的太子该做的,管我鸟事?
哲赫恼火,挥手将侍卫和旁边的侍女都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在帐中烦躁的来回踱步,却不知道该怎么抵挡鞑靼军的突然冲击。
突然,外边又冲来一名侍卫,气喘吁吁道:“太子殿下,大汗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