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蚀的通风管道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阴影中传来布料擦过金属的细微响动。女子猛地转头,抓起半截铁棍护在胸前,而罗德岛众人的武器已齐刷刷转向声源 —— 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坍塌的货架后走出,军靴碾碎满地碎石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如果真的是他们,我们应该都已经死了。”
那个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历经硝烟的沧桑。当来人步入警报红光中时,干员手中的法杖 “当啷” 坠地。
月光白的作战服沾满血污与灰尘,腰间的双枪泛着冷光,正是那张本该留在切城废墟里的面孔 —— 棱角分明的轮廓、左眼下方标志性的疤痕,还有看向她时微微颤抖的唇角。
“——”
阿米娅踉跄着向前半步,喉咙像被源石碎片哽住,指尖不受控地发颤。
“你是......!”
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句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切尔诺伯格的爆炸火光中,那个替她挡下致命一击的身影,还有最后通讯中断前那句
“活下去”。
凯尔希不知何时已挡在阿米娅身前,手术刀在指间划出危险的弧度。
“阿米娅。扫一下他的识别码。”
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绿色瞳孔死死锁定对方颈间若隐若现的身份牌。
“医生......?!”
阿米娅的声音带着哭腔,视线却无法从那张熟悉的面容上移开。记忆与现实在眼前重叠,她甚至能看见对方左眉梢新添的伤口,暗红的血痂还未完全凝固。
寂静如同实质的重物压在每个人身上。凯尔希凝视着对方眼底跳动的复杂情绪,终于缓缓开口。
“Guard,解释一下。”
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十年前并肩作战时才有的威压。
Guard 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抬手摘下满是弹孔的贝雷帽。他苦笑时牵动脸上的疤痕,眼神却温柔地扫过阿米娅通红的眼眶。
“许久不见,阿米娅,凯尔希医生。以及,dr. 曦。”
“Guard,解释你的作为。”
凯尔希的声音冷得能凝结空气,手术刀在她指间精准翻转,锋利的刃口映出 Guard 斑驳的身影。她瞳孔微缩,绿色的眼眸如同淬毒的箭矢,将眼前人身上每一处细节都钉在原地 —— 沾着暗红血渍的作战服、腰间缠绕的整合运动制式绷带,还有那把泛着幽蓝冷光的改造手枪。
“我看上去完全是个整合运动了...... 是吗。”
Guard 低头望向自己染血的衣襟,喉结剧烈滚动。他抬手扯了扯歪斜的衣领,露出颈间狰狞的源石增生,金属链扣与布料摩擦发出细碎声响。嘴角勾起的弧度满是自嘲,像是在嘲笑命运开的这场荒诞玩笑,硝烟混着铁锈味从他裂开的唇齿间溢出。
“所以你们认识!好啊,那这个卡特斯说的全是谎话!你根本就是整合运动的走狗!”
塔季突然暴喝,染着黑血的手指直指 Guard。她踉跄着向前半步,破旧的靴子碾过满地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眼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人吞噬,整个人如同即将爆炸的火药桶,脖颈处的源石结晶随着剧烈喘息泛出诡异的幽光。
Guard 的瞳孔猛地收缩,目光越过塔季扭曲的面容,望向仓库深处某个阴影角落。
“...... 塔季...... 你找到食物了吗?避难处的大家也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尾音微微发颤,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你还要逼我多久!”
塔季突然崩溃般嘶吼,凄厉的声音撞在锈蚀的钢架上,激起阵阵回音。她突然抓起地上的石块狠狠砸向 Guard,泪水混着灰尘在脸上划出扭曲的痕迹。
“自从被那群疯子拖进地狱,我们就没见过一丝天光!现在连你们这些‘救星’都是骗子!”
“先让你到安全的地方再说。”Guard 罔顾破空而来的碎石,大步上前。他的作战靴踏碎地面的血洼,溅起的血珠染红了裤脚。然而阿米娅的手突然迸发刺目紫光,一道屏障瞬间横在两人之间。
“不要靠近她,Guard!”
Guard 的身体猛地僵住,距离屏障仅剩半臂之遥。他缓缓垂下抬起的手,掌心还留着被碎石擦伤的血痕。
“我不会。”
他低声呢喃,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低垂的眼睑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唯有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Guard 喉结剧烈滚动,压低的声音裹着尘埃。
“...... 我知道事情很难解释。但我们最好都小心些。这个区域里所有的乌萨斯被动感染者...... 都过得非常糟。”
他的目光扫过塔季颤抖的指尖,远处墙角堆积的腐肉还在渗着黑血。
“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就只差有人推那么一下。”
“你把这叫做‘糟’?!”
塔季突然疯了似的大笑,笑声里混着哭腔,指甲深深掐进脖颈处凸起的源石结晶。
“你们这些杀人狂!你们这些肮脏的虐待狂!!”
暗红血珠顺着她的指缝滴落,在地面晕开刺目的花。
“我也被...... 我也被你们弄成这样!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但是,你再不走,就会被魔族人找到,然后丢给其他整合运动。”
Guard 猛然上前半步,却在阿米娅警告的法术光芒中顿住,作战靴重重碾过地面的碎石。
“爱国者的部队已经被完全调出这个区域了。你被抓住,我就彻底没办法救你了。”
“那就让我死好了!”
塔季突然扑向一旁的锈铁架,扯下断裂的钢筋抵在咽喉,泪水混着血污糊满脸庞。
“就让我死在这片你们这些怪物横行的地上!什么游击队,什么感染者的盾......”
她的声音突然尖利如刀。
“他们有区别吗?和其他整合运动有区别吗?!”
“有。”
Guard 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眼底泛起血丝。
“没有他们,我们都已经死了。”
“那你解释给我听,解释!”
塔季的尖叫震得空气发颤,手中钢筋在皮肤上压出深痕。
“如果他们真的像你这几天说的那样只做对的事,为什么他们还呆在这整合运动?!”
她突然指向天花板,那里垂落的锁链还在滴着腐液。
“为什么他们会让这里变成这样?!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出走?!”
她的声音突然破碎成呜咽。
“为什么知道我们被杀,被亵渎,被报复......”
记忆中的画面似乎涌现在眼前,她的身体剧烈颤抖。
“却还是让这些事情发生?!你说的游击队为什么没和这些巡逻的魔族怪物厮杀?!为什么?!我看着它们亲手,亲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喉间发出压抑的抽噎。
“用手就扯掉了...... 我......”
Guard 沉默着,喉结剧烈滚动,像是吞咽下千斤重的铅块。锈迹斑斑的天花板突然坠落碎石,他条件反射般抬手护住塔季,手臂上的旧伤疤在红光下狰狞如活物。
“爱国者看不见的地方太多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板。
“当需要那位老人拄着战斧,亲自带队才能勉强护住平民的性命时,我就知道 ——”
话音被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撕裂,整座仓库都在震颤,“这里已经烂到根子里了!”
他突然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胸口纵横交错的鞭痕。
“可就算这样!只要游击队的巡逻路线还覆盖这里,那些以虐杀为乐的整合运动渣滓,就不敢踏进这片区域半步!”
他的指节重重砸在身旁的钢架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这就是战士和暴徒的区别!就算是爱国者手下最凶悍的萨卡兹老兵,也会给奄奄一息的孩子留下半块面包!”
“那他们为什么不在这里?!为什么!”
塔季突然爆发,她抓起地上的碎石狠狠砸向 Guard,眼眶通红得近乎滴血。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那些畜生就把我们拖进地窖!用滚烫的源石残渣烙在我们身上!”
她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溃烂的伤口。
“这不是他们的错?!没有游击队在这里树敌,我们会被当成泄愤的活靶子?!”
“你说得不对!”
Guard 猛然上前,却在距离她半步时硬生生刹住脚步。他的作战靴碾碎地面的玻璃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游击队做的从来没错!”
他突然扯开战术背心,后腰处狰狞的咬痕触目惊心。
“看到这个伤口了吗?!是我替一个乌萨斯孩子挡下的!那些暴徒想把他喂给感染生物!”
他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愤。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报复游击队?!因为游击队在废墟里捡回濒死的你们!因为他们逼着暴徒用名字称呼你们,而不是编号!”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萨卡兹战士的身影 —— 对方举着滴血的战斧,用带着口音的乌萨斯语怒吼。
“叫她塔季!像喊自己亲人那样喊出来!”
“他们用命在守护你们的尊严!”
Guard 的声音响彻整个仓库,惊飞了角落的腐鼠。他的眼眶泛红,却固执地不肯眨眼。
“你以为那些暴徒为什么恨得咬牙切齿?!因为游击队让他们想起自己也曾是个人!”
塔季张着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脖颈处的源石结晶随着剧烈的喘息明灭不定。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上锈迹斑斑的货架,散落的金属零件噼里啪啦砸在脚边,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那双原本燃烧着仇恨的眼睛此刻布满茫然,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情绪,只剩下空洞的震颤。
“以及,游击队留下我们,就是为了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帮助你们。
”Guard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作战靴碾过地面干涸的血迹,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抬手擦去额角的血污,露出下方新添的狰狞伤口。
“......整个切尔诺伯格已经被切割成了许多块。”
他的目光扫过仓库外扭曲的建筑轮廓,远处不时传来的爆炸声让空气都在颤抖。
“也许有些地方还驻扎着游击队员,但他们不在的地方......”
他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
“如果没人维持纪律,那么就只能靠我们......领你们活下去。哪怕我们可能根本活不下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仓库陷入死寂。唯有远处通风管道传来的呜咽风声,混着塔季压抑的抽泣声。Guard缓缓转身,染血的作战服在警报红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他的目光穿过弥漫的硝烟,直直对上阿米娅颤抖的双眼。
“阿米娅,我刚才说的,你相信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双枪,等待着那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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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基于情绪做决定,但那时我的确因为恐惧,救下了一位毫不相干的普通人。这不算失误,博士,它影响不了什么......我已经看见了战争的棱角,它会碾过我们所有的情绪和构想。
——谜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