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慕华没好气地道：“这不废话吗？翻来覆去却整个晚上都睡不着的时候，当然很痛苦。”
“嗯我理解的，我也有那种时候。”
谢羽试图与杨慕华共情，“越是睡不着就会越焦虑，就越会导致更加睡不着，然后思绪开始胡乱纷飞……在这种时候，你会想些什么呢？”
“本座为什么要告诉你。”
谢羽发现，是刚才那番对话把杨慕华从潜意识状态拉回了意识占主导的状态，所以自己需要重新引导一下。
“没关系，放松些，我们再来两个深呼吸。”
杨慕华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很好，现在你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放松了。
“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会让你感到有些不适，如果你不想回答，那就不回答，记住，你随时都是自由的。”
杨慕华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谢羽这才重新问了一遍：“在长夜难眠的夜晚，你通常会想些什么呢？”
“……我会想……我虽然痛苦，虽然觉得长夜漫漫很难熬到天明，但……”杨慕华沉默了片刻，说出一句话来，“但对我来说天终究还是会亮的。我娘，却永远看不到那天之后的太阳了。”
谢羽的心顿时猛地颤了一下——终于要开始接近杨慕华心理问题的核心了！
“少教主，当年您母亲的去世，一定带给了您极大的痛苦吧？”
“是啊。从那以后，我的生活就再也没有阳光了。我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就经常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但这都是我自找的。谁让我害死了娘呢？”
这话听得谢羽的心中又是一片疼痛。他努力抑制着情绪，按照治疗师的专业态度继续追问：“你为什么认为是你自己害死了你母亲？”
杨慕华的声音开始有几分哽咽，“我想吃糕点自己去买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叫娘去买？为什么被抓走被害死的人不是我？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却偏要活在这痛苦的人世间！”
“才不是这样！”谢羽忍不住握住杨慕华的手，一句话脱口而出，“对我来说，活着的人是你真是太好了！”
“……为什么？”杨慕华一时间不由得怔住。
就连谢羽自己也怔住了。
身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他这种时候该说的绝对不是这句话。
可是他却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口。
心理医生要能觉察到患者的情绪，前提是首先能觉察自己的每个情绪变化，有敏锐的觉知力。
于是就在那一瞬间，谢羽悟了——
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上杨慕华了。
不是之前对一个纸片人的肤浅好感，而是，通过接触一个鲜活生命产生的真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概是杨慕华舍身既保护了自己又保护了球球的那一刻吧。
他生活在如此极端黑暗冷酷的环境之中，却还保留着一份人性中最珍贵的善念，为了一只猫的生命，宁肯任由自己被打得鲜血淋漓也不屈服。
谢羽作为心理医生，本来万万不该对自己的病患产生感情。
不过现在本就是特殊情形，杨慕华是他的攻略对象，何况感情一事也不由自己控制，产生便产生了吧。
想到这里，谢羽释然地握紧了杨慕华的手，淡淡笑了笑，“因为我喜欢你呀。”
“……”杨慕华早已经不止一次听谢羽说类似的话了。但只有这次，他觉得谢羽的语气格外认真与真挚。
沉默半晌后，杨慕华轻声说道：“我困了，先睡了，别问我问题了。”
“好。”谢羽莞尔一笑。自己喜欢上的这个男人可真别扭呀。
这个晚上，谢羽就一手握着杨慕华的手，另一手托着自己的腮，坐在杨慕华床边睡了一晚上。
然而这个晚上，在杨慕华那里没弹成琴的秦云碧，跑去给杨震威弹琴了。
原来，秦云碧已经打探过情报，得知杨震威的亡妻也喜欢弹琴，而且擅长的也是这种抒情类的琴曲。
于是他便去投其所好，接近杨震威。
得知这个消息的谢羽瞬间傻了——怎么秦云碧这次还跟想父子通吃似的？原书也没这情节啊！
而不久后谢羽就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答案就是，秦云碧接近杨震威，是为了告谢羽的状。
第二天傍晚谢羽又在陪杨慕华玩机关鸟的时候，杨震威怒气冲冲地过来，抢过机关鸟狠狠摔碎在了地上。
看着鸟的碎片，杨慕华只觉得自己的心瞬间也碎成了一片一片的。
和球球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终究是又失去了。
“姓谢的，原来是你在怂恿华儿搞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杨震威看着谢羽怒斥，“你以后给我离他远一点！”
“……是，属下知错了，请教主息怒。”面对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谢羽只能先认怂。
而杨慕华则一语不发，直至默默看着杨震威离开。
“没关系的少教主，”谢羽赶忙捡起碎片安慰他，“那小店里这种类似的小玩意儿还很多呢，我下次再去买个别的。何况这个也许能修好。”
“不必了。”杨慕华淡淡开口，“你是修好这个也罢，是买一百个一千个也罢，都是同样的结局而已。”
“……”谢羽听得心头一痛。
说起来，知道这机关鸟之事的除了自己和杨慕华之外，就只有秦云碧。
之前自己念着秦云碧是原书主角，不想伤害他，谁知，他居然为了与自己争斗而无所不用其极！
既然这样，自己也没必要再对他客气。
“少教主，属下还有件事要跟你说。”谢羽的神情瞬间一肃，“今天这事多半是阿云去找教主告的状。而且，阿云上次送你那药膏是上好之物，他自称是个孤儿，且现在的月俸也不高，为何能有这么好的东西？以属下看来，他的真实身份很可疑。”
“……”杨慕华皱眉沉思了片刻，然后道，“此事本座会留意。但你没有证据，不能随便给阿云定罪。”
“是。少教主今后能对他多加留意便好。”
谢羽心头吐槽，不愧是原书主角，主角光环杠杠的，是个人都向着他说话。
还好今天杨震威只是摔碎了鸟，并没有再对杨慕华大打出手，这件事，大约可以到此为止了。
谢羽本来是这么想的。
谁知几天后，他发现辰龙教关于自己的风言风语忽然一下多了起来。
有说他所谓心理治疗就是巫术的。毕竟这个时代本就巫医不分家。
有说他天天趋炎附势，把杨家三个公子都巴结了个遍的。
还有说他的药把自己的病吃得更严重的，搞得谢羽的医馆本就不算红火的生意更加冷清了。
对于这些满天飞的谣言，谢羽当然很是恼怒。
多半，都是擅长笼络人心的秦云碧在背后搞鬼。
而谢羽没想到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找秦云碧算账，杨慕华倒是先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