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也有点道理。”
裴少君的语气严肃了几分。
“不过我觉得，就算这个‘还行’没达到他的期待，他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心情特别低落。他今天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
“唔，”殷墨渊沉吟了片刻，“可是，副总办公室有针孔摄像头，我刚才用倍速把今天的全部看了一遍……他除了处理工作就是偶尔看看qq，虽然具体消息我看不清楚，但qq上一般都是工作交接，他跟家人联系应该是用wx。工作上的事通常不至于让他有那么大情绪。”
“……我认真说，你这个控制狂的毛病真的该好好找心理医生治下了。如果有一天被他发现你一直在监控他，会对你们的关系造成很大风险。”
“公司安监控不是很正常吗？”
“拜托，人家那监控一般都是员工作奸犯科之后才会调出来看的吧，哪个老板像你那么闲，居然会全程去看人家一整天做了些什么？我代入谢萧，会觉得你这种行为超级恐怖又变态。”
“……”殷墨渊刚才说那番话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经裴少君这么一提醒，他才发现这似乎确实是个问题。
“墨渊，你这样跟我偶尔聊聊你的情绪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你需要找个心理医生做长期固定频次的咨询，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裴少君顿了顿，决定说得更直白一点，“说白了，我觉得你的问题很严重，不是找朋友聊聊天就能搞定的。”
“行了，这不是在说阿萧今天的情绪吗？”殷墨渊揉了揉太阳穴，“我的事下次再说。”
“那好吧。”裴少君也不能再强迫他，只好配合他转回了刚才的话题，“他的情绪你光这么描述我也猜不到，你直接去问他呗。两个人之间别老猜来猜去，有事情就沟通。”
“那……我试试看吧。先挂了。”
殷墨渊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沟通。
再说他现在都要走冷酷无情路线了，又去关心人家的情绪，不是很奇怪吗？
殷墨渊感觉自己愈发头疼了，索性不再去想什么人设不人设的问题，直接过去敲响了谢萧的房门。
“阿萧，你这会儿空吗？我们聊聊？”
“空，你进来吧。”
谢萧正坐在电脑前百无聊赖地刷着电视剧，思绪早已纷飞。
“嗯？这是双男主的剧？”殷墨渊注意到了他刚按了暂停的剧的内容。
“对。无聊时会看看。”
“你还看耽美呢？”殷墨渊知道这个名词，毕竟他助理白帅就是经常混迹于耽美二次元世界的腐男。但他自己对此没什么兴趣。“那些都是腐女的yy吧。”
殷墨渊想起白帅跟他宣扬过的理论——1一般都不会看耽美，但0有可能会看。
“大多数是，不过也有少数精品挺真实的。我也是最近才偶尔看。”
“最近是指，喜欢上杨慕华之后？”殷墨渊的脸色忽然一沉，搬了把椅子坐到谢萧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有什么事，是专程来找我讨论耽美的吗？”谢萧下意识把椅子往后挪了一点，神情戒备了起来。
“当然不是。”殷墨渊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不要去纠结那些问题，让气氛变得不愉快，“我是想问问，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感觉你心情不好。”
谢萧怔了怔，倒没想到殷墨渊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明明他天天大多数时候都面无表情，有心情不好得那么明显吗？
要说有什么事嘛，一方面，就是公司同事的那些议论。
可是这些还是不要让殷墨渊知道了，否则以他的作风很可能会在公司大开杀戒。
而开杀戒未必是止住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因为你管得住别人议论的嘴和别人打字的手，却管不住别人想入非非的心。最好的办法，是自己用工作能力征服所有人。
“没事，你多心了。”
“真的没事？”殷墨渊微微蹙眉，“是不是，我说那句‘还行’，让你有点不高兴？”
谢萧心头颤了一下。
还真被殷墨渊给说中了。这就是令他情绪低落的另一件事。
但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期待从殷墨渊那里获得更高的评价，而是这个评价让他联想到了父亲，以及他多年来被父亲的各种打压。
现在只要一联想到关于父亲的任何事，谢萧的心情就可以瞬间晴转多云。
殷墨渊见自己似乎说中了，又继续自我检讨：“我下次应该具体跟你说说好在哪里？或者我们现在，把你刚才的方案具体夸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谢萧连连摇头。如果真这样做反而会让他觉得特别尴尬。他并不习惯被用这种方式对待。
但他很感动的一点是，殷墨渊居然真能细致入微去体察他的情绪。
这是他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任何人能做到的一件事。
父亲就不用说了，对他的任何负面情绪要么就看不见，看见了也只会指责，或是企图让其赶紧消失。
而母亲这个方面可能相对好一点，有时会去热心提建议，但其实，她也很难做到真正的共情。有更多的时候，她的那些建议，比如如何全方位讨好谢宏文，只会让谢萧感到更加窒息。
殷墨渊却是不带有任何批判地真真切切看到了他的情绪，不仅没有给他提任何改良建议，并且，他甚至在检讨他自己。
谢萧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被看见，本身就是一种疗愈。
“墨渊，谢谢你那么体贴我。”
“……！”殷墨渊因他这句话而愣住。毕竟，谢萧本来也不是擅长直接表达感激的那种性格。
这倒把殷墨渊搞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那倒也没有，我就是今天无聊。我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说着，殷墨渊像是要证明自己不是好人一般，凑上去抬起谢萧的下巴，吻过去。
谢萧却把头一偏，吻落在了他的脸上。
“你喜欢我吗？”
“……”殷墨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要说喜不喜欢，那他当然是喜欢，喜欢得要命。
可，他现在走的不是冷酷无情恶魔路线吗？
“我觉得，为了交易上床可以，但接吻是相爱的人之间才能做的事。”
“……好吧，我不勉强你。”殷墨渊只得暂且放弃，“那你今天早点休息。既然你心情不好，我也不勉强你做那事了。你应该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原因吧。”
“……”谢萧不知道殷墨渊什么时候都变成跟他弟弟一样的心理专家了，“你也研究过心理学？”
“研究得不多，不过，我有个朋友叫裴少君……哦，还是咱们校友呢。他是心理学专业的，后来就成了心理医生。有时我会找他聊聊。”
“原来你有朋友啊。”谢萧若有所思。殷墨渊的性格看起来一直古怪又孤僻，从小就这样，似乎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他都看不上且不想沾。所以那时谢萧才会认为他是没有别的熟人才会和自己坐一起。
“对，原来我也有朋友，有家人，不是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殷墨渊瞪了谢萧一眼。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就是天煞孤星，尤其是现在和家人也基本不联系。
“那个……”谢萧顿了顿，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要不我改天跟你那个朋友聊聊？约个正式的心理咨询也可以。”
事实上，谢萧这段时间脑海里一直在回荡谢羽的那句话：你就算不信我也该去找个专业心理咨询师！哥，你真的已经很需要心理治疗了！
他原本以为，只要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个让他痛苦的根源，他的人生就会变得日益阳光。
可是他现在才越来越意识到，谢羽说的是对的——他心里对父亲绝不仅仅是恨那么简单。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都会控制不住地想起父亲。
甚至任何一点和父亲本来没有关系的场景，比如殷墨渊在看他写的方案，都会让他联想到和父亲之间的点点滴滴，然后整个情绪状态都不对了。
而且，他和殷墨渊之间的关系似乎也非常微妙。
最近他常常半夜从噩梦中惊醒。当看到有殷墨渊睡在他旁边，有时还把手环抱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会莫名觉得安心几分。
可是他明明应该讨厌殷墨渊的。
“当然可以。”殷墨渊有点排斥自己去做心理治疗，但他并不反对谢萧去，“恰好明天是周六，不如我帮你约在明天上午吧。”
“他明天上午还有时间吗？”谢萧低头看了看手表，“都这个时间了，知名点的心理医生周末应该差不多都约满了吧。”
“没事，”殷墨渊一脸霸气地说道，“我的人，他当然应该优先。”
“……什么你的人。”谢萧双颊微红地瞪了殷墨渊一眼。
殷墨渊笑道：“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
“我没有脸红！”
“好好，你没有脸红。”
看着殷墨渊此时脸上满是宠溺的笑，谢萧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而这种反应，让他觉得他确实应该看心理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