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桦树没读过书，但认识几个字。
像他这样大的人都是在解放前出生的，能认识几个字已经很了不得。
也就是因为他识字，宋老头当年退伍后才能托人把他安置成巡林员。
——这工作虽然不受多少人待见，但是毕竟是国家编制，总不能睁眼瞎。
但宋榆树不一样，宋榆树比他整整小了八岁，是正经念了完小、上过初中的。
后来碰上生活困难的那几年，高中没念下去，就在家务农。
等后头情况好点儿了，张翠兰看他年纪小，成家也太早，让他接着去念书。
现在人就在县城里念书。
再后来宋樟树坠崖，宋老头一时悲痛无方，但也只好各处报丧。又让宋桦树去把小儿子接回来。
宋樟树是他年纪最长的儿子，最早挣钱、最早独立。对于最小的弟弟来说，他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长兄如父。
宋樟树赚到第一笔钱的时候，宋榆树还不到十岁。
作为家里年纪最小的弟弟，宋榆树得到过比宋桦树更多的关爱，说宋樟树把他当半半个儿子养都不为过。
可是在宋桦树找到学校的时候，却正好撞破一件事。
宋榆树和一个县城姑娘谈对象，这没什么，毕竟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大姑娘。
放在解放前，这个年纪结婚了也不奇怪。
但宋桦树只听见宋榆树冲对方献殷勤，献媚完了又卖惨，说自己家出身农村，自己从小就被哥哥们欺负。
说二哥不喜欢自己年纪小、父母疼爱。
又说因为自己读了书、成绩还好，所以“面朝黄土背朝天”长大的大哥很嫉妒他，对这件事很不满意，不想让他继续念书……
——他说这话的当月月初，宋樟树才因为干活路过县城，顺路过来给他送饭、又塞了十块钱。
宋桦树都被气懵了。
骂他咋样他都无所谓，他是个脸皮厚的。
但是当时大哥离世，他本来就一夜没睡，又被这白眼狼一刺激，冲动之下冲出去一脚将他踹倒，当着全校的面，踹得宋榆树哭爹喊娘。
宋桦树抓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他带回家，让他跪在大哥灵前守孝。
跪了一个晚上，宋榆树就受不了了，天蒙蒙亮的时候跑回学校。
宋桦树抓他两次，没抓到人。
一直等到宋樟树下葬，宋榆树都没露过面。
就是张翠兰和宋老头两个人在学校门口坐了三天，也没守到他，反而不知道被谁举报。
因为没有合理理由，在街上流窜。但念及初犯情况不严重，被县城相关办事员遣返回家了。
宋老头抖着嘴唇骂了一句：“出息了，真是出息了！”
宋桦树默默听着，已经懒得骂了。
至今三年，宋榆树都没联系过家里，他们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
全当死了。
这样一个人突然来信说给自己介绍工作……
宋桦树可不敢要，谁知道宋榆树又想干啥？
再说了，巡林员的工作他干得好好的，他不干巡林员了，谁来给桃桃找新鲜东西？
宋桦树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宋老头给他脑袋来了一下：“你脑壳缺根弦啊！这白眼狼是挑拨离间、拉帮结派呢！”
宋桦树捂着头：“他挑拨啥？”
“你年轻，你爹我老了，没用了。”宋老头扯着嘴。皮笑肉不笑：“你说他挑拨啥？没个兄弟帮衬，日子不好过了！”
宋桦树瞪大眼睛：“爹，他是你亲生的吗……哎呦，又打我！”
宋桦树委屈：“你看你生了个啥玩意儿！”
不是他说，宋榆树那个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
小时候张翠兰、宋老头其实并不会特意偏爱哪个孩子。
读书是因为宋桦树和宋樟树实在没那个条件。他们没读书，但也学了几个字。
而宋榆树运气好，到年龄了正好赶上国家发展起来的好时候。
此外也就是这个弟弟年纪小，作为哥哥，他和大哥偶尔给个零花钱、买点吃食之类免不了。
宋桦树也是这么长大的。
他觉得自己别的不说，人品没啥问题。
按理说同一个模板，不至于养得太歪吧？
可宋榆树就是成了白眼狼。
“不打你打谁，憨货！”宋老头骂了一句：“你就不能给你爹我留点脸！”
要不是亲生的，宋老头能这么生气？
宋桦树撇撇嘴：“反正你别告诉我娘，咱们爷俩知道就行了。你说我咋个回信？”
“他说他要给你介绍工作……”宋老头沉默两秒，说：“那你就问他，什么工作，在哪里干活，咋算钱？”
“这不对吧，我啥人啊，我不骂他一顿还是宋桦树吗？”
宋老头翻了个白眼：“那你就骂他一顿，看他还联系不联系你。”
宋桦树领了命，喜滋滋地点点头。
宋老头回去的时候，正好捎上他给桃桃收集回来的那些植物。
半麻袋子，宋老头掂了掂，心里嘀咕，不知道是啥玩意儿。
他也没问。原封不动地背回家。
桃桃当天就忙活起来，和兰花一起把这些植物分开收拢。把需要用的茎叶等部分择下来，清洗干净。
剩下的就留着喂羊。
家里有捣辣椒面的石臼，桃桃把它洗了又洗，才将处理好比例的植物扔进去一部分。
她力气是有的。但是个子太低，用石臼的时候很吃力。只能让兰花来。
可能是遗传的原因，家里姐妹几个力气都大，不显山不露水的梅花是劲儿最大的那个，手劲能超过几乎所有同龄人。
其他几个妹妹也不差。
只是多捣几次，小孩子手心皮肤嫩，很容易会被磨破。
好在桃桃也不着急，和兰花一起，捣两下就歇一会儿，反反复复一整天，才榨出两碗绿色的汁水。
桃桃又将汁水倒进锅里，添了五碗清水兑进去，手指亮光微闪，用灵力加持植物特性。
烧火煮沸，撇去表面的杂质，植物的清苦香气缠绕在厨房，并不难闻，还挺香的。
梅花梨花回来的时候，恰好碰上桃桃和兰花踩着板凳凑到灶台旁边，颤颤巍巍地用瓢舀沸水。
两姐妹吓得魂儿都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