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鼓未歇,血烟未散。
第一轮交锋刚刚落幕,玄武军虽破敌锋线,斩首无数,但沈靖州并未露出半分轻松之色。
他坐在马背之上,目光穿过混乱沙尘,死死盯着尚未投入战局的敌军右翼——那是曹林亲自统帅的精锐之师,目前还未伤筋动骨。
“来了。”
他低声一句,就在这一瞬,敌军后阵忽然鼓声一变,节奏变缓,却更加沉重。
一列列披着黑铁重甲的北罗重骑,踏着铁靴缓缓推进,战马铠披重甲,前锋手持长枪如林,骑列后压,缓缓成线,铁蹄震地如擂鼓,直扑玄武军主力而来!
而在他们之后,是曹林一身银甲,亲自持鞭立阵。
号角再响,第二波攻势滚滚而来!
——这是试图一击定胜负的突袭!
沈靖州没有急令迎敌,只抬手一招,副将许怀之立刻飞骑而来,低声急问:
“将军,曹林已动,咱们要不要收阵防守?”
“不。”沈靖州眸光沉定如霜,唇角一挑,“继续推进。”
“推进?”许怀之一愣,“那我们岂不是陷敌更深?”
沈靖州神情冷静,声如落冰:
“他们以为我兵力尽出,实则两翼皆藏锋。”
“——号令左营张禄,以斜阳障作掩,隐骑千人埋伏坡下;再调右营苏岩,封其后阵粮车。”
“敌若恋战中路,即为瓮中之鳖。”
许怀之立刻明白过来,立刻拱手:“末将领命!”
命令传出,玄武军左翼大旗微动,数百黑甲轻骑悄然脱阵,沿着地势伏入斜阳坡下。与此同时,右翼步兵也悄然调动,绕至敌后,截断其退路。
而地方主帅曹林全无所觉,仍全力推进。
他的重骑如铁浪滚滚,气势如雷,将战场碾成血泥。玄武军主阵被迫后撤数丈,阵脚一时紊乱,眼见就要被撕开。
沈靖州却不为所动,他眸光一凝,铁枪高举,狠狠一挥:“全军,扭阵!列十字连环阵,前拒后咬!”
一声令下,玄武军主阵猛然变形,前阵构盾拒敌,后阵横列成链,拦腰咬合重骑。阵中兵士各据其位,兵刃迎敌,血战不退!
战场中央,鲜血四溅,一时间宛如人间炼狱。
南羌骑兵猛攻不破,愈战愈乱。此时,左翼张禄忽然率伏兵突袭而出,自斜坡下雷霆杀至,直插重骑侧翼!
铁蹄踏落,刀枪齐下!
敌军猝不及防,措手不及,整整一翼轰然溃散!
沈靖州的计策成功了,右路苏岩步兵偷袭敌后,截断粮车火攻,引燃辎重,火光冲天!
曹林立在高台之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筹划的重骑冲锋,被沈靖州设计成瓮中之鳖,脸色猛然一沉!
“……沈靖州那家伙,果然藏了手。”
他咬牙,猛然挥鞭,
“传我令!联军后军上前,掩护骑兵撤阵!”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前有横阵死守,侧有伏兵袭杀,后路断绝,退无可退!
这一次,沈靖州不再守势,而是扬枪而起,振声高喝:“乘胜追击!”
“杀!”
玄武军士气已然点燃,怒吼着冲杀,如同猛虎下山。长枪开路,战刀断骨,一人挡十,势不可挡!
前军如潮,敌军如泥。血流如河,大地悲戚。
玄武军在第二轮交锋中势如破竹,几乎将联军压至崩溃边缘。
曹林怒不可遏,一把抽出腰间佩剑,怒喝道:“退!撤退!!!我不是说了,撤退吗?!”
联军仓皇败走,活脱脱丧家之犬。
然而,沈靖州没有露出一丝轻松神色。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正的险境,往往不是兵败时的仓皇,而是强敌困兽般的反扑。
更何况,她才不信NULL会就此放弃,把胜利拱手相让。
这一战,还未结束。
果然,暮色未至,便有探子急急赶来禀报:“将军,敌营自中军败退后,分营合并,集结三万人马!曹林亲自督战,疑似准备整兵,与我军破釜一战!”
“毫不意外啊。”
沈靖州叹了口气,登上高地远眺。
夕阳沉沉,红光如血,远方大地尘土飞扬,隐约可见铁甲森森、旌旗林立。
“他要用反攻,扭转败势?”他喃喃自语。
副将许怀之脸色也变了:“将军,是否后撤固守,待援军来合围?”
“不。”沈靖州摇头,眼中一丝冷芒闪过,“既然他说此一战定胜负,那边只有今日一战。再说,他已无后路,不论胜败,他必倾尽一切。”
他本来也不确定,但这么说来,把自己也说服了,即刻下令,
“鸣金,聚兵列阵,天黑前,再战一场。”
......
日头西坠,鼓声再次震动大地。
同一日,两军第二次于天霁平原对峙。
与晨时不同,玄武军还算冷静,而联军那边个个红了眼,恨不得把对面的兵士扒皮抽筋,食其肉、啖其血、敲其骨、吸其髓。
区别于先前的布局,此番联军大阵被重新编排。没有缓慢的辎重车、没有分散的骑步混合,统统整合,步骑一体,一路贯穿敌军中央!
这是最鲁莽的打法,几乎是不计代价的血肉洪流,也是一场孤注一掷的决战。
曹林一身暗红战袍,银甲破损,盔上还挂着干涸的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军的。
他高举战矛,面对麾下三万兵将,声音如雷: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敌在眼前,谁敢退半步者——斩!”
三万联军齐声怒吼,声破九霄!
“杀!!!”
“为我南羌北罗的弟兄们报仇!!!”
他们已经没有退路,曹林也不给他们退路。
沈靖州谨慎地指挥玄武军列十字阵,步骑划分,旗令分明。
“守住阵地,撑过冲锋。”
他紧握缰绳,不知为何,有些心悸。
鼓声骤起,地面震颤。联军如脱笼的猛兽,正面扑来,战马嘶鸣,兵士怒吼。
兵败影响士气,但败得太惨,背水一战,又是另一回事。
南羌与北罗联军重骑居前,列成扇形推进,狠狠撞向玄武军的中军正阵。
玄武军布下拒马和蒺藜,又将铁盾紧紧连接,密不透风,其后为长枪兵列阵,一字排开,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