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最后一缕金光穿过院墙,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周桐站在厢房门口,手指不停地绞着衣角,眼睛却一直往地窖方向瞟。
\"不行,祭台搬来搬去太麻烦了...\"他小声嘀咕着,突然一拍脑门,\"有了!\"
他招手叫来大虎三人,压低声音吩咐道:\"去库房找几块木板,在后院搭个台子,要这么高...\"他比划了个高度,\"再找块红布铺上。\"
大虎挠挠头:\"少爷要做什么台子?\"
\"别问!\"周桐神秘兮兮地摆手,\"越快越好!\"
趁着三人去忙活,他溜进地窖,把几个香囊挂在角落,又检查了一遍。
后院,大虎他们已经搭好了一个简易木台,约莫半人高,上面铺着块褪色的红布。周桐绕着台子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他指挥着三人把他要的东西摆在木台上——苹果端正地放在中央,木片削的令牌摆在旁边,又添了几根蜡烛和一把香。
\"这里放歪了...\"周桐皱着眉头调整令牌的位置,\"这个要正对北斗...\"
大虎三人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自家少爷在折腾什么。周桐也不解释,自顾自地布置着,时不时还掐指算算方位,嘴里念念有词。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周桐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突然咳嗽一声:\"我去沐浴更衣了。\"
大虎:\"......\"
二虎:\"......\"
三虎:\"少爷,您刚才不是洗过了吗?\"
周桐老脸一红:\"要你管!\"他甩甩袖子,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身后传来三人憋笑的声音。
浴房里,周桐一坐到那个小木盆里面,然后开始疯狂搓洗。虽然早上已经洗过三遍,但他还是觉得身上有股若有若无的硝石味。
\"怎么办怎么办...\"他一边洗一边碎碎念,手心全是汗,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万一穿帮了怎么办?徐巧会不会觉得我在骗她?小桃那丫头肯定会笑话我...\"
洗到一半,他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绞痛——紧张得想上厕所。
\"不是吧...\"周桐欲哭无泪地蹲下来,\"关键时刻掉链子...\"
解决完生理问题,他站在铜镜前,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镜中的年轻人剑眉星目,却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滑稽。
\"冷静,周桐!\"他对自己说,\"你可是要当神棍的人!\"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件白色道袍,小心翼翼地穿上。布料柔软舒适,袖口的青竹刺绣栩栩如生。他在水中看了看自己的倒影——白衣胜雪,黑发如墨,腰间香囊轻晃,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啧啧,帅啊...\"周桐忍不住转了个圈,自恋地摸了摸下巴,\"这要是再配把拂尘,活脱脱就是个得道高人!\"
突然,他想起什么,懊恼地拍了拍脑门:\"忘了准备拂尘了!\"但现在也来不及了,只能将就。
他推开浴房的门,却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静静地站在走廊阴影处。院中传来众人的交谈声,但听不真切。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吹动他的衣袂。
\"要是武功再好点就好了...\"周桐不无遗憾地想,\"白衣飘飘,凌空而立,那才叫一个帅...\"
他竖起耳朵,隐约听到小桃的声音:\"...少爷是不是被陈嬷嬷针扎傻了?\"
然后是陈嬷嬷的呵斥和轻轻的拍打声。
周桐嘴角抽了抽,强忍着没冲出去。他静静地等着,眼睛盯着院中那个简易\"法坛\"。木台上的蜡烛已经点燃,火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曳,映照着那个歪歪扭扭摆放的\"祭台\"——苹果偏了,令牌倒了,连红布都皱巴巴的。
老王和陈嬷嬷站在一旁,对着\"法坛\"指指点点,显然是在吐槽这糟糕的布置。周桐听得脸都绿了,但现在出去更丢人,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等。
突然,一阵夜风拂过院墙,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周桐眼睛一亮——来了!
他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迈着方步走出阴影。
夜风轻拂,白衣飘飘的周桐缓步走出阴影。月光如水,洒在他一尘不染的道袍上,腰间香囊随风轻晃,散发出淡淡的桃花香气。
\"少爷这是...\"小桃刚要打趣,却在看清周桐神情的瞬间噤了声。
此刻的周桐眉目低垂,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疏离感。他双手交叠在宽大的袖中,步履轻盈得仿佛不沾尘埃,与平日里那个嬉笑怒骂的少爷判若两人。
老王和陈嬷嬷交换了个眼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少爷这戏,演得也太像了。
周桐缓步走向木台,衣袂翻飞间带起几片落叶。他拾阶而上,在众人注视下取了三炷香,对着虚空郑重地拜了三拜。香火明灭间,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周桐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缥缈。他从袖中掏出一叠黄纸,手腕轻抖,纸片如蝶般纷飞。
紧接着指尖一弹,一张符纸无风自燃,在夜色中划出一道幽蓝的火光。
台下的窃窃私语渐渐安静下来。徐巧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小桃则瞪大眼睛,连呼吸都放轻了。
周桐取出一支朱砂笔,在空白的符纸上龙飞凤舞地画了几道。笔走龙蛇间,他的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最后一笔落下时,符纸突然无风自动,在香火上转了三圈。
\"大虎。\"周桐突然开口,声音冷峻得不带一丝温度,\"去打桶井水来,莫要洒了。\"
这命令来得突兀,大虎一个激灵,下意识应道:\"是!\"转身就往井边跑,连水桶都差点拿反了。
周桐拾起那张画好的符纸,缓步下台。众人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又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白衣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老王,开地窖。\"周桐在窖门前站定,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老王咽了口唾沫,颤抖着手去掀地窖的木板。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硝石味。
火把点燃的瞬间,地窖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地面上,猩红的朱砂与浓墨交织成诡异的图案,歪歪扭扭的符文如蛛网般蔓延。
角落里,几支残烛静静燃烧,将那个歪斜的\"祭台\"照得忽明忽暗。最骇人的是中央那个黑黝黝的铁箱,箱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火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这...这...\"小桃脸色煞白,不自觉地往徐巧身后躲。大虎三人提着水桶的手直哆嗦,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周桐却神色如常,迈着奇特的步法在地窖中穿行。他的脚步看似杂乱,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符文,衣袂翻飞间带起细小的尘埃。
\"天清地灵,阴浊阳清...\"他低声吟诵着,手中的符纸放到旁边的短烛上点燃。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忽明忽暗,竟有几分鬼气森森。
符纸燃尽的刹那,周桐快步走到铁箱旁,猛地掀开箱盖——
\"放水。\"他简短地命令道。手指指向旁边的小铁箱子。
大虎三人战战兢兢地抬着小铁箱上前,将井水倒入。水面接触到冰冷的铁壁,立刻泛起细小的气泡,发出轻微的\"嘶嘶\"声。
周桐长舒一口气,仿佛耗尽全身力气般踉跄了一下。他疲惫地挥挥手:\"今夜留两人守在地窖口,每隔一个时辰烧一张符纸。\"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我元气大损,需静修调息...明日寅时,你们自会知晓结果。\"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便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离开。白衣背影在月光下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地惊疑不定的目光。
直到周桐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众人才如梦初醒。
\"少、少爷这是...\"小桃声音发颤,\"真会法术了?\"
陈嬷嬷死死攥着佛珠:\"老身活了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
老王盯着地窖里那些诡异的符文,突然一个激灵:\"快!按少爷说的做!去拿符纸!\"
徐巧却站在原地没动,眉头微蹙。月光下,她的目光落在地窖角落那几个熟悉的香囊上,嘴角突然浮现一丝了然的笑意。
而此时,房门后的周桐正捂着嘴偷笑到浑身发抖。他蹑手蹑脚地爬到窗边,透过缝隙偷看院中众人的反应,得意得直搓手。
\"嘿嘿,这下看谁还敢拆穿我...\"他无声地咧嘴笑着,突然想起什么,赶紧板起脸,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咳咳...我回去调息了...\"
窗外,第一张符纸已经燃起,暗黄的火光映照着众人惊疑不定的脸庞。夜风拂过,带来远处隐约的犬吠声,为这个夜晚更添几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