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嗅觉,这东西说来玄妙。
但在关键处,总能颠倒形势,挽大厦于微澜。
战场嗅觉也是同样。
有时候不是打仗的次数多了,才叫会打仗。
总有一种人,他站到沙盘地图上就能分析战场利弊。
廖吉昌是其中之一。
张校尉道:“也可能是严啸山的兵,他最近几年都挺消停,除了两年前杨将军一案,他出兵攻打过胡人,没从胡人手中抢走杨将军父子的尸骸,最近几年我都在草原大漠听过他的消息。”
“严啸山……?”
廖吉昌目光迟疑一瞬,他道:“不大可能。”
“世英的赤甲军已经驰援安边半月,若是安边都护府与吐蕃再无胜算,这场仗就没有继续再打的必要!”廖吉昌说:“安边虽与我们西北比邻,但中间隔着白鹭天堑,吐蕃人被隔住根本过不来,但要是从草原绕道就不一定了。”
“我担心的是这个。”
“金科兀与赤甲军有杀父之仇,之前瘟疫和迎回杨家军将士的尸骨,草原人都饱受羞辱。”李武也道:“自从吴将军率部离开西北,边防只有三个赤甲总旗,边军按照大人的指使已经在推进的国境线,驻扎修筑城防,胡人就算跟吐蕃搅合在一起,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更何况,我们有火雷在手,他金科兀即便再恨也得忍着!”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武将们七嘴八舌,已然再无畏惧胡人之态。
谢宁坐在角落里冷静地看着他们讨论。
那个严啸山是谁?
又为何,在杨家军蒙冤的时候,挺身出兵去抢杨家父子的遗骸?
他岳父杨云翼父子的尸骨事发的时候,可是连廖吉昌都没有出兵有所表示。
思及此。
谢宁看待安边都护府与西北都护府的关系,更加冷静了些。
随着灾民大批量回流,各州府衙门忙于秋收后赋税准备,给灾民发放粮种子钱粮,还有借出农耕用具。
天气虽然已逐渐冷了下来。
但抢在八月中种下一批小麦,百姓冬日还可过活。
还能抢到一口粮食吃。
再加上,谢宁的那一手牲畜蓄养,使得大部分回流百姓不饿肚子,得以活下去。
谢宁之前在廖吉昌那里放了二十一万两银票。
他知道廖吉昌为官清正,西北各州府都穷的一批,银票他也没着急往回要,做生意开厂子买铺面,花的全是后来在世家那里搜刮的十五万两。
骤然一听廖吉昌还要钱,他登时就有些炸毛了。
“老师!”
“我是您的学生,不是财神爷!”
“二十一万两,不是二十一两,才俩月不到您就花没了?”
便是养军队也没这么费钱吧?
谢宁愠怒地瞪着眼睛。
廖吉昌咳嗽了一声道:“给灾民发放钱粮种子都需要钱,各州府的账上都花空了,徒儿,你再借为师五万两,这五万两待今年秋收赋税后,各府衙收上来钱粮了,为师必定会还给你!”
“秋收赋税?”
朝廷早在旱灾第二年就已经发了旨意,西北几个受灾严重的州府根本就不普通老百姓的税。
拿秋收赋税来当幌子。
糊弄鬼呢。
谢宁缓和了下语气道:“老师,不是不借给您,是学生真的没有,您看,我这边又是收容老兵,又是开办慈安堂,瓷砖厂子和丝绸厂子都需要银钱周转,您一张口就是五万两,我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谢宁说的是事实。
他生意摊子铺的大。
虽然只有一个窑厂是自己个的生意。
其他都是跟旁人合伙,但方大川他们几个都是兵痞拿不出几个钱来,谭佑铭也没好到哪儿去,做买卖的钱都是借的老妻嫁妆钱,丝绸厂更是别提了,光南方生丝采买运输,都能压掉三分之一的丝绸销售流水。
在加上,李家商行开业,前期铺垫下去的钱。
那些可都等着年后,牲畜卖给军中换钱。
“那李家的那边就没分给你钱吗?”廖吉昌见缝插针地道:“商行开业,我瞧那般红火,其他几个州府的世家也都挣了不少钱。”
“那有我的份吗?”
谢宁有点生气了。
他这老师位高权重,看起来一本正经,怎么借起钱来像是拉了黑网贷的同学。
“李家生意红火除了那点定做的家具活,剩下没有我的,清掉主要货品也都是李家的陈年库存,木活厂的钱还得谭大人方总旗,还有裴毅我们好几个人分。”谢宁认真地看着廖吉昌道:“老师您跟我说实话,到底是什么事,一下子需要用这么多钱?”
廖吉昌沉吟片刻,道:“是安边都护府扣押了朝廷下发西北的粮饷。”
安边都护府扣押了西北的粮饷?
谢宁听后骤然一懵,“安边都护府、不是才朝西北借的兵?扣了西北的军饷他们、他们是疯了吗?”
“没疯,也快了!”
廖吉昌坐下后满面愁容,他道:“我与安西侯赵瞿亭乃至交好友,安边又与西北比邻,按理说,他不该借兵之后又扣押咱们的军饷,但是……”
谢宁不明地看向他。
又是战场上发现胡人铁骑的踪迹。
又是,安边都护府扣押军饷。
这一环套一环的局势,让谢宁敲不出其中深浅。
“但是什么?”谢宁问。
廖吉昌道:“但是,我怀疑安边都护府出了大事,上次借兵我只见到公文和拿着赵瞿亭印玺的道士,世英驰援安边回信也少之又少,只有战事布局并没有关于安西侯父子的情况。”
安西侯乃是世代镇守西域的武将世家。
他们若是出事,不出则以,一但动荡必然是大事。
谢宁感觉自己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不可置信地道:“您是说……”
“从借兵开始,我给安西侯的书信他都没有回过。”廖吉昌语气冷然,“安西侯父子若是正常,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状况……”
谢宁之前觉得他的老师,西北军政一把手,是个为官磊落的君子,但此刻,他忽然感觉有些看不透他了。
“老师,不管安边都护府是何种状况,扣押西北的军饷此等行径与决裂无异,五万两……”谢宁嗤笑一声,直言道:“西北粮饷折合现银一百多万两白银,他们安边都护府大费周章难道就只为区区五万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