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望着眼前这片荆棘丛生、乱石遍地的荒坡,心中不免有些打鼓。
一个胆子稍大些的流民,觑着徐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徐……徐将军,这……这地方,真能种出粮食?瞧着比咱们先前逃荒路上见的那些野地还要贫瘠……”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也跟着附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疑虑和不安。
他们都是庄稼汉出身,土地的好坏,一眼便能瞧出个七七八八。这片荒山,实在不像能养活人的样子。
徐刚闻言,嘴角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他心中暗忖:这些古人,对农事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
不过也好,越是觉得不可能,到时候的惊喜才越大!
他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一个鼓囊囊的布袋。
布袋解开,金灿灿、颗粒饱满的种子便露了出来,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一看就非凡品。
“李巍。”徐刚不容置疑道,“把这些种子分发下去。”
他伸手一指那片荒坡:“本将军给你们的任务,便是在入冬之前,将这片荒山尽数开垦出来,将这些种子悉数播种下去!”
流民们看着那些从未见过的奇异种子,又看看徐刚笃定的神情,心中的疑虑稍减,却又生出几分好奇。
徐刚继续加码,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待到明年丰收之时,产出的粮食,优先保证你们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不仅如此,本将军还会亲自为你们请命,在兖州府衙为你们一一登记造册,入我兖州户籍!从今往后,你们便是堂堂正正的兖州百姓,再不是无根的浮萍!”
此言一出,不啻于平地惊雷!
吃饱饭!入户籍!成为兖州人!
这对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流民们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恩赐!
李巍再次跪倒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抖,声音哽咽不成言:“将军……将军大恩!我等……我等愿为将军效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身后,数百流民也齐刷刷跪下,黑压压的一片,眼中闪烁着炙热的泪光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有了土地,有了种子,有了承诺,他们仿佛看到了金灿灿的粮山堆在眼前!
徐刚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随后翻身上马,不再多言,只留下一句“好生开垦,莫要懈怠”,便策马扬鞭,朝着兖州城方向奔去。
目送着徐刚远去的背影,流民们久久不愿起身,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然而,人群中,一个身材干瘦,颧骨高耸的中年男人,望着徐刚离去的方向,却撇了撇嘴,眼神中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诮。
他叫王强,向来是个刺头。
此刻,他拎着刚刚分到手的锄头,对着旁边一个相熟的流民小声嘀咕。
“哼,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开垦荒山?种出粮食?我看那姓徐的,还有那宋家的小娘皮,就是想把咱们当驴使唤!等咱们累死累活把这破山头开出来了,他们指不定就把咱们一脚踹开!还入户籍?做梦去吧!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种粮食,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他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环境下,还是被不远处的李巍听了个正着。
李巍本就对徐刚感恩戴德,闻听此言,顿时怒火中烧,三两步冲到王强面前,厉声斥责。
“王强!你在这里胡咧咧些什么屁话!徐将军和宋大小姐心善,肯收留我们,给我们一口饱饭吃,给我们一条活路,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你若是不想干,现在就给老子滚蛋!没人拦着你!”
李巍身材魁梧,又是众人隐隐的头领,这一发怒,自有一股威势。
王强被他骂得缩了缩脖子,脸上闪过不甘,却也不敢再多言。
他心里清楚,如今这世道,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讨生活?只怕是前脚刚走,后脚就得饿死在荒郊野外。
他悻悻地嘟囔了一句“干就干,谁怕谁”,便不再作声,只是那双三角眼里,依旧闪烁着不信任和算计的光芒,拎着锄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刨着坚硬的土地。
李巍重重地“哼”了一声,也不再理他,转身招呼其他流民开始规划如何开垦荒地。
他知道,这种人,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但只要大多数人拧成一股绳,就不怕他翻出什么浪花来。
另一边,徐刚快马加鞭,不多时便回到了宋府。
他刚翻身下马,将马缰丢给迎上来的仆役,宋红缨却不知从何处匆匆赶来,一把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夫君,随我来!”
宋红缨的语气带着几分急促,不容分说,拉着徐刚便快步走向她的闺房。
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宋红缨反手便将房门紧紧关上,甚至还插上了门栓。
徐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看着宋红缨那略显慌乱却依旧明艳动人的脸庞,以及此刻两人独处一室,门窗紧闭的暧昧氛围,不由得戏谑一笑。
他伸出手,轻轻挑起宋红缨光洁的下巴,眼神中带着揶揄,压低了声音,热气喷在她的耳廓:“娘子,这青天白日的,锁了门……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非得在房里与为夫细细商议?为夫倒是乐意奉陪,只是……娘子是不是有些太心急了?”
他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地在她玲珑有致的曲线上扫过,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欣赏。
宋红缨被他这露骨的调笑弄得俏脸红透了。
她又羞又气,伸出拳头捶了徐刚一下,嗔道:“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没个正经!”
虽然嘴上嗔怪,但那娇羞的模样,配上微喘的香息,更是平添了几分动人的风情。
徐刚嘿嘿一笑,也不再逗她,知道她这般行色匆匆,定然是有要事。
果然,宋红缨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俏脸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神色却已变得凝重无比。
她压低了声音,凑到徐刚耳边,语气中带着忧虑:“夫君,出事了!方才郡守府那边派人快马加鞭送来密信,说是……又有一支钦差队伍,正日夜兼程,朝着我们兖州方向来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寒意:“看那行程和规制,只怕是……只怕是淮帝见福喜那阉贼迟迟未归,又没有消息传回,心中起了疑,这才又派了人来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