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没什么事，大家随意吃了点夜宵就歇了。
第二天早上众人集合的时候，顾言发现陈朝身边多了个中年女人。
长发披肩，皮肤虽不算白皙，但依旧呈现了一种健康的光泽。
重要的是她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那种优雅从容，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
陈朝跟陶蓉聊着天，抬眼望见顾言过来了，招招手让他走到身边，郑重其事地介绍到：
“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陶蓉陶老师，是个老资格的演员了。”
“陶姐，我这小老弟，今天可就得交给你来照顾了，你可不能忽悠他啊。”
这话说的，顾言当下便觉得有些奇怪。
先不说这小老弟的称呼喊得他十足十地不适应，单说让陶蓉照顾自己，陈朝他们不跟他一块出发吗？
想着问问这是什么情况，陈朝先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待会再说。
再说陶蓉，毕竟是老资历了，第一次见顾言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认认真真端详了顾言一会，才笑着道：“放心，要是待会有机会的话，绝对好好帮你训练一下他。”
顾言环顾一周，房间里此刻大伙都在，陆寒和陈贺都没什么表情，倒是周然和彭昱航有些紧张。
他更听不懂了。
看着顾言满头雾水的样子，陈贺笑笑地解释了下大概的情况。
刚才顾言还没来的时候，王正余便让人告诉了他们今天的录制安排。
之前顾言和陈朝在游轮上探讨演技的画面，自然没有逃过王正余的眼睛，摄影师全程在录呢，后续他也看出了顾言的认真。
所以跟陈朝商定行程的时候，发现他们要去的目的地除了瓷器之外，还有一个半专业的摄制组在。
王正余便连夜沟通，敲定好了今天去剧组探访的行程。
“所以今天我要跟陶老师一块去探访剧组是吧，还有其他人吗？”
“叫陶姐就行了，不用叫老师。”
周然默默举起了手：“我跟彭彭也去。”
原来如此，想着刚才两人那紧张的样子，顾言这会也想通了。
只不过，他视线放到彭昱航身上，有些不解：“周然跟我这种半吊子紧张就算了，你一个专业演员这么紧张干嘛？”
“我昨晚打游戏打到三点多，这会脑子不太清醒。”
彭昱航苦着脸解释道。
要知道今天有这环节，他一定十点前就睡觉了，也不至于此刻大脑混沌一片呀。
越是专业的演员，就越对自己的表演有一定的要求。
混乱演一通，先不说对方能不能看上自己，这些内容录下来了他以后回顾都得甩自己个大嘴巴子。
顾言了然，又望向陈贺，“那贺哥你们今天怎么安排？”
“跟你去同一个地方，不过老王让我们去做瓷器。”
“我觉得是他怕我们出场一下抢走了主角的风头，这才刻意不让我露面。”
“不过没关系，有你们在也一样的。”
“加油，让他们看看我们欢乐探险队的风采，我跟你们同在呦~”
陈贺尾调拉长，以至于众人完全听不出这是鼓励，只觉得是在阴阳。
顾言被他油的沉默了一瞬，很快也想明白了王正余的意图。
虽说他们在一块录制的时候，趣味永远不缺，可要是永远一块行动的话，就又缺少了些变化。
王正余估计是觉得反正有陶蓉这个原定的新嘉宾在，演戏方面有她来指导，那就用不上陈朝他们这些老腊肉了。
这才特意给他们分了个组。
至于联结两方的纽带，彭昱航之前不跟陶蓉一块演过戏嘛，有他在就够了。
……
前往瓷镇的路上，依旧是由陈朝开头抛出一些话题，然后大家积极参与。
一路聊下来，众人和陶蓉的关系也近了些。
“顾言你觉得演戏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在彭昱航又一次问起待会要去的那个剧组时，陶蓉问出了这个问题。
“以你现在的职业发展道路，不演戏应该更轻松吧，怎么会想着去上演技课的？”
顾言没有直接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他也没深思过。
他就是一路被推着走过来到了今天这步的，只不过这种被动中，多少含有一些他的不抗拒。
至于为什么没拒绝……他这会也思考了起来。
从前段时间自己被胡先阳带去上演技课的画面想起，到之前和陈朝的交流，秦晓芸的邀请。
一切的源头好像是从他说出消失的她那个故事时开始的。
是因为遇到了一个好的剧本，所以想把它更好地呈现出来？
不对，这样的想法刚出来就被顾言自己给否决掉了。
随后他想到了更早之前。
那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头两天。
在知道自己是票房毒药之后，他认真看过了前身演的几部电影。
看着那几部电影是怎样将一个对这行业有所期待的新人演员，硬生生坑成了一个所谓的背锅侠。
或许从那时候开始，他内心深处就有一股无名火在积蓄着吧。
“也许是个体会不一样人生的途径？但更多的还是想要一个机会来展示自己其实没那么差。”
顾言没有藏着掖着，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
陶蓉笑了：“在学校里你要这么说的话，估计就得有人批评你了，怎么能这么轻浮地看待演戏呢。”
“不过这也的确是个理由。”
“只要不是想着来混一混圈点钱的，那就都是好事。”
要说演戏多么高大上，多么有价值，这样的话陶蓉听过没有一千个也有一百个演员说过了。
但大多数人到后来其实并不能遵守他们的初心。
更别说当跨界成为常态，粉丝向电影越来越多之后，那些压根就没想过要锻炼演技的流量明星入场。
演员这圈子可是越发变得乱了。
声台行表各个方面的学习都不是简单的事，没点耐心的话根本学不下去。
同是新人，和他们相比，至少顾言这里还有一口气在。
想要证明自己，那就得不断地去努力，这就还有得救。
除非他实在没有演戏的天赋，此外的，靠时间和训练其实都能弥补。
彭昱航在陶蓉问顾言的时候，自己也在脑海里构思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从成长经历，到学校里老师的教导，罗列了一大段后，结果发现顾言的回答只有两句。
他很快意识到，顾言说的虽短，但却贵在真实。
所以当陶蓉用同样问题问他的时候，他的回答也变了。
抛弃了那些套话假话，他说：“我是机缘巧合进入这个行当的，后来就觉得演戏很舒服。”
“每个老师都在十分认真地做一件事情，这样的感觉太好了。”
“要不辜负他们的努力，不拖他们的后腿，我就需要不断地去努力。”
“这就是我演戏的时候想的。”
“难怪我们俩这么聊得来呢。我跟彭彭的想法是一样的。”
陈朝说起了当年，很快便将话题引到了回忆上面，这让周然瞬间松了口气。
他刚才真以为陶蓉要问到自己了。
想着他也没演过戏啊，哪知道演戏的意义是什么。
总不能说他觉得在舞台上演戏卖惨拉票的行为很恶心吧，那估计在场的演员都得反驳他了。
那踏马不叫演戏。
……
很快到了瓷镇，两拨任务不一样的人分开。
陶蓉领着三人顺着节目组给的地址到了镇上稍偏僻处的一个礼堂。
“看起来就是这了，不过怎么没看到有人拍摄？”
原以为礼堂是他们临时的办公地，一路走过来没看到有人拍摄，也没看到工作人员，陶蓉也觉得有些奇怪。
王正余没跟她说这剧组的详情，只说到地方会有人接待他们。
以为是想要保留神秘，她这才没有多问。
“可能在开围读会吧，又或者在筹备？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彭昱航敲了敲礼堂的门。
“来了。”
咚咚几声响后，远远地有回应声传来，趁着对方来开门这时间，几人整理了下着装，想给对方一个好点的初印象。
刚摆出一副笑呵呵的样子，下一刻，他们就看到了来开门的……大爷。
“哈？”
礼堂门打开后，众人也能看到屋内的场景了。
虽然看不见全貌，但那些因为他们敲门举动回过头来观察的。
清一色都是些大爷大娘辈的人物，稍微年轻一些，看起来也三十好几了。
这真是剧组开会，不是村里开大会吧？
陶蓉闪过这样的念头，开门的大爷这会看清楚她的脸后却是有些惊喜。
“这是陶蓉陶老师吧，我们还以为是遇到骗子了呢，没想到你真会来啊。”
“周导，赶紧过来，我们的客人到了。”
演讲台前，麻溜地跑过来一个矫健动作跟年龄不符的大爷，他一边跑一边打招呼着：
“欢迎几位老师来剧组参观，我们正在开会呢，实在不好意思。”
两位大爷一唱一和似的回答，在将这里确实是个剧组证实的同时，给几人带来了更深的疑惑。
好在周源早就知道他们会想到什么，马上就解释了。
剧组确实是个剧组，不过跟王正余说的一样，是个半专业的剧组。
作为一个有着三十年从业经验的导演，周源仅有的设备就是几台摄影机，几个收音设备。
他的演员是附近村庄的农民，电影和电视剧拍的也是给居民们看的。
从礼堂暂时离开，周源领着四人到了一旁他的家里，看到那些剧照以及奖状之后，即便是从业时间很久的陶蓉都大为震惊。
原来在电影圈子里还有一群这样的人。
即便传播范围不广，即便获益不多，甚至有的时候完全都是靠着自己贴钱拍摄，演员也只有微薄的工资。
但他们仍然甘之如饴地一年又一年地拍摄着自己的剧本。
农忙的时候大家会互相帮忙，农闲的时候就一块商量拍些什么。
等到电影拍好了，幕布一拉，一群人在村头广场就能看上电影电视剧。
陶蓉关于演戏是什么的问题，到这一刻似乎是有了更好的答案。
只不过这个答案像是一支箭，一下就将他们几人都射翻了。
他们说的再多，也不如这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
“周导，您这真的是太厉害了。”
拿出手机将墙上包含官方授予的奖状和媒体报刊的刊登内容给拍了下来，陶蓉忍不住又夸了句。
像什么看不起这个半专业的剧组，这种事情在他们这里是不存在。
不是因为在录制节目的原因，而是她打从心里真的很佩服对方。
“你们太客气了，我们就是简单地拍些东西，跟你们那种大电影肯定是比不上的。”
周源一看对方这么客气，虽然自己年长一些，但也同样给予了顾言他们同等的尊重。
“王导有跟我说过你们要过来，不过我实在不清楚要怎么安排你们。”
“我们刚才在开会讨论新的剧本呢，眼下也暂时没有新的拍摄。”
平时剧本都是周源一个人写的，不过之前写的那些都拍完了。
眼下他正在收集大家想演的题材和内容，试图为他们量身定做一些合适的角色。
“没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跟着去旁听就行了。”陶蓉指了指顾言几人：“他们对表演挺感兴趣的，正好也让他们多学习学习。”
“您千万别说没什么值得学的，像对待电影的态度这方面，我觉得就连我自己都再向您学习学习。”
“那你们就跟我来吧。”
他们愿意去，周源自然是百般欢迎。
有几个专业的演员给他们讲讲表演，给自己提提意见，说不定还能激发一些新的灵感出来。
一行人很快又回到了礼堂。
相比于刚才四人刚进门时大家的惊讶，这会从知情人士那里知道了陶蓉他们的来意。
现场的大爷大妈们想着给周源撑撑场面，也都一个个矜持稳重了起来。
也就是压根没法从陶蓉他们身上离开的视线，稍微有些暴露了大家的想法。
不过很快大家也顾不上他们了，重启关于剧本的讨论之后，大家马上就又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有想演都市剧的，觉得家长里短很有生活气息，自己拍起来也能更得心应手的。
有看了新闻，觉得最近国际上小日子十分嚣张，想拍个打打日子过得还算不错霓虹朋友战争剧的。
也有觉得他们应该摆脱以前的束缚，拍个老年版武侠剧的。
声音很多，周源听得有些头大。
不过当他视线扫过顾言几人的时候，倒发现这几人听得是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