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子,大嫂子呢?喔!在忙着呀!这么热的天,中午也不闲一下……”正当蒋发权和王芳芳在汗流浃背的搬着土墼时,王芳芳听到刘昌胜由远而近传来的说话声,急忙停下活,拍了拍手上的灰,迎上已向她走过来的刘昌胜,这时她注意到,在刘昌胜身后跟着走来的还有村会计王安进和“居民老妈妈”,王安进肩上扛着一个装满东西的大胶丝包,“居民老妈妈”也是手提肩扛着几个大袋子,看样子是她的铺盖、衣服等生活物品。见此情景,王芳芳心中一沉,一种不祥向她袭来。
同时,蒋珊珊几兄妹听到刘昌胜的说话声,都跑出茅草房,向这边围过来。
“昌胜,你们找我,有什么事,走吧!过去家里说。”迎上刘昌胜的王芳芳,向刘昌胜和王安进说道,有想把刘昌胜一行,带到老房子说话的意思。
“我们来看看你家盖的新房,给弄得差不多了。”刘昌胜没有回答王芳芳的话,而是答非所问的说道,说着话径直走向新房,站到屋檐下阴凉处。
王芳芳不得不也转过身,快步跟上刘昌胜,来到屋檐下。蒋发权和几个孩子也一同轻轻的站到屋檐下,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回过身,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独自站在阳光下的“居民老妈妈”,心里都不安起来,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安进,把东西放下嘛!你们还扛着做什么?”见站在自己身边的王安进还扛着胶丝包,刘昌胜向王安进提醒道,同时瞟了一眼,也还抱着扛着东西的“居民老妈妈”,意思是叫她也放下东西,只是不屑于明说。
在王安进放下东西的同时,王芳芳急了,向刘昌胜问道:“昌胜,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嫂子,这次这个‘居民老妈妈’安排到你家住……”
“安排到我家住?我家怎么住?这,这怎么行?”王芳芳听了刘昌胜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急得打断了刘昌胜的话。王芳芳不但是急,同时还感到了恐惧和害怕。在那个年代,像“居民老妈妈”这样的人,是被宣传成比魔鬼还可怕的人,这怎么能让比魔鬼还可怕的人,住到自己家呢,就算是刘昌胜把村里的牛羊等牲口赶到她家关,她也不会这么急,因为村民们对村里住着的“九种人”,除了批斗时会正面接触,平时都是避而远之,避不了的,都是远远的对其吐口水,以吐口水的方式来辟邪,住下了,那以后她们家在村子里将更是抬不起头,让这样的人住到她家,这是对她家极大的侮辱和欺负。王芳芳另还有一个恐惧的原因是,家里的孩子都还小,让这样的人一起住,会不会害孩子。
看着王芳芳一脸惊惧的样子,刘昌胜故作轻松的哈哈笑道:“嫂子,这是我和安进商量议过的事,是生产队决定的,你家就服从生产队的决定,给她住下吧!”
“以前来的人不都是让住在队里的社房吗?住不下的,也只会安排到没人家要的空闲的撇房里,都是单独住的,哪有过让这种人和社员家一起住的?再说,你们知道的,我们一家七口,就只有两间茅草房,本就挤了,她来,这怎么住啊?”王芳芳极力争辩道。
“大队的社房不是都堆满了刚收的麦子嘛,没有空闲的了。其他家,有几家闲着的撇房子,不是都住着她这种‘九种人’吗?生产队在研究这件事时,是考虑过你家的实际情况,没要求说安排她和你家一起挤在老房子里住。你家不是还没搬到这新房子来住,就让她随便在这里住下,你们家看,让她住那间?我们把她的东西先放进去……”刘昌胜说着话,不置可否的转过身,要跨进身后的门框。
王芳芳算是明白过来,急忙向前挡住刘昌胜,“这哪行啊?这新房,我和孩子他爹辛辛苦苦的盖了两年多,批房时你就为难我们家,你不记得了,当时还是珊珊给你磕头,求你,你才批准盖的,现在门窗都还没安,楼板也还没铺,我们都还没住过一天,就让这种人来住。你以为我不知道,生产队的社房还有几间是空着的,另外,前几天不是刚送走几个‘九种人’,那几个人走了,他们住过的撇房子,现在不是都空着吗?你们为什么非要安排到我家,还让他住这还没盖好的新房,你们安的是什么心?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欺负孩子他爹不会说话,不会抵着你们吗?……”王芳芳说着说着,急得哭了起来,几个孩子见妈妈哭,也跟着哭了起来。此时已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蒋发权,见妻子和孩子哭成一片,脸上难过得变了形,他望着刘昌胜,咧嘴 “喔、喔”的哼了几句,但终究说不出什么,也没人听明白他说什么,而那个看上去一点不像什么坏人的“居民老妈妈”,慈祥的脸上显得无比的尴尬,促局不安的把刚放到地上的东西提起,接着又放下,终不知是放下好,还是不放下好,她就更是什么也不说,也没权力说什么。
刘昌胜进不了门框,又见蒋发权一家哭成一片,也不好硬闯,听王芳芳说完,自知理亏,只得后退了几步,笑着望向王安进问道:“安进,芳芳嫂不让住到她家,你说怎么办?”此时刘昌胜心里清楚,这事怪就怪他那个渣经的媳妇。十多分钟前,在他与王安进在家里商量安排“居民老妈妈”的住处时,因他那个好吃懒做的媳妇海小四,一直对没什么劳动力,还盖起三间瓦房的王芳芳心怀嫉妒,便插话建议,让刘昌胜和王安进把“居民老妈妈”安排到王芳芳家的新房住,用这种方式来羞辱王芳芳,当时他明白媳妇的意思,也觉得不妥和过分了,因给王芳芳家批建房及报批木材时,就已为难过王芳芳家,但当时因王安进心里害怕刘昌胜提出安排到他自己家闲着的两间茅草房里住,便附和着同意了。当时他觉得安排就安排了,蒋发权和王芳芳是不敢不同意的,哪知会遇到这么大的阻力,现有点骑虎难下,如果就这么走了,那他的威信何在,不走又如何收场,只好缓和下气氛,问王安进怎么办。
“芳芳嫂,生产队的社房是还有几间闲着,但接下来要放烤好的烟叶,不能用作住人。把她安排到你家住,这是生产队定的,定了的事,现在也不好更改,要是你们家说不接受,我们就把人带走,那到了其他家,其他家也抵着不接收,那这上面的政策就落实不了啦!我们不能在你家开这个头。昌胜,芳芳嫂,我看这样吧,先让她在这里住几个月,等你家搬到新房后,再让她搬到你家的老房里,那时你家的老房子就闲着了。”人都是自私的,王安进虽看似正直,说得轻松在理,却是拿政策来吓人和压人,其实谁都知道他家就有两间一直闲着的茅草房,但过去的十多年来,从没有安排过“九种人”住过。
“安进,你说得倒是轻巧,那你怎么不把她安排到你家那两间闲着的房子住呢?你怎么不带头落实政策呢?你说住几个月?你知不知道,到现在铺楼板的木材都还没给我们家批下来,等批下木材,我们再上山砍树,解成木板,晒干,铺好,这要等到何年何月?”说到建房用的木材,受够委屈的王芳芳,真是又来了气,但却是无奈,本来一般人家建房,在报批建房时,同时也就根据所建房的大小,把所需要的木材,一并报批了,而她家,在报批建房时,刘昌胜给她家只报批了部分木材,少报了做门窗和铺楼板的木材,现在房子都盖得差不多了,这些木材还没批下来,她知道,这是刘昌胜有意为难她家,却也只能无奈的等,要是别的人家出现这种情况,早就或是光明正大或是偷偷摸摸的提着斧子上山砍树了,反正村子周边全是山,有的是的树,但善良老实的蒋发权不会这么去做,连想都没想过,现在王安进说几个月就搬进新家,她真是又来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