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莫问的邀请，沈悠然没有立刻答应或拒绝。
她将手机揣进挎包，抬眸淡淡一笑，问道：“是哪方面的研究？”
这一笑，清丽绝伦。
再铁石心肠的男生，都会不由自主地内心一荡。
可莫问神色如常，没有任何细微的表情波动。
仿佛眼前的沈悠然只是一根毫不起眼的木桩。
透过那对擦得干干净净的玻璃镜片，莫问的眼神中隐隐透出狂热，那是对技术与知识的向往。
“强人工智能。”莫问吐出几个字。
沈悠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强人工智能，代表着AI不再是统计性质的回归模型，也不是基于词嵌入和注意力机制的盲人摸象。
而是具备了真正的思考和推理能力的智能体。
换句话说，它和一个正常的生命体无二。
虽然研究者们在努力朝这个方向实现。
但目前为止，强人工智能还是一个科幻小说的名词。
“你有信心吗？”
沈悠然轻轻问道。
研发强人工智能，那可是创造生命的壮举。
在强人工智能不眠不休的辅佐下，灵感和计算力将取之不竭。
无穷无尽的领域将被带动发展，人类科技就此进入腾飞阶段，迈向星辰大海都有可能。
如果莫问真的研发出强人工智能，别说发顶刊了。
即便是科学领域最高荣誉，尔贝诺奖，都不一定配得上他。
莫问伸出食指，扶了扶眼镜，平静答道：“真正实现强人工智能，我没有太大的把握，目前只有一个可行的思路。”
“不过，用这些想法发几篇顶刊很简单，对你也有帮助。”
“代码方面我没问题，但我需要一个人帮我进行数学方面的推导，涉及深度学习、强化学习的底层逻辑。”
“毕竟我的数学能力还是差了些。”
听莫问以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谦辞，沈悠然面色古怪，不知作何表情。
莫问的数学不好？
是指他97分的数学分析，100分的离散数学吗？
也不知道其他学生听到会作何感想。
没有在这方面多纠结，沈悠然好奇问道：“为什么不和杜老师说呢？”
“有实验室资源的帮助，你的想法会更容易实现吧。”
杜老师，也就是杜思明教授，正是沈悠然打杂的五大实验室之一，人工智能实验室的负责老师。
杜思明教授毕业于玛省理工，年纪轻轻就评上了扬子学者，在IcmL、NeurIpS等顶级期刊发表论文数十篇。
身为江城大学计算机学院当红新星，学术成果已经与那些老牌教授不遑多让。
或许正是因为年轻，杜思明没有那些老教授的架子，为人和善，待人真诚。
不会因为沈悠然本科生的身份轻视她，而是将她视为自己的学生对待。
每个月给沈悠然发放三千块钱的科研补助，还让沈悠然和他手下的博士生一起，进行高效随机化微分算子的研究。
他对沈悠然的能力充满信任。
沈悠然觉得，以杜思明平易近人的态度，哪怕莫问的思路再异想天开，他都会鼓励莫问试一试的。
莫问只是简单地摇摇头。
“我和杜老师交流过了，他不看好我的研究。”
“我能理解他们，因为学识越多，越容易陷入思维定势。大多数科研工作都是在前人的理论上修修补补，而我要做的事，是前人没有做过的。”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悠然。
“所以，我需要一位志同道合者，不囿于传统，不畏惧偏见。”
“你的数学和编程功底都十分扎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加入我吧。”
“我们……一起开拓崭新的未来。”
说到这里，莫问浑身燃起强烈的气势，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眸充满了自信。
虽然莫问的话听上去像个不靠谱的民间科学家。
不过……
这件事着实有趣。
沈悠然看着陷入中二状态的眼镜男，不由得轻笑道。
“说说看吧，我要怎么帮你？”
……
信息学部cbd，蕉绿咖啡厅。
角落里的四人卡座，此时坐着三位同学。
两位漂亮女生坐在一起，其中一位穿着短袖和牛仔裤，另一位穿着黑色连衣裙。
她们对面则是一位冷面眼镜帅哥。
即使他们都很低调，这道男女通杀的靓丽风景线，还是吸引了许多同学的目光。
“那两个女生是校花榜上的吗？”
“是的，我看她们俩总是成双入对，想不注意到都难。”
“左边那个是弹钢琴很厉害的洛清瑶，我天天在d站刷到她的视频。”
“真好奇另一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话说她们对面坐的是谁？好帅啊，这种类型帅哥的不多见呢。”
“完美符合我对帅气理工男的想象。”
“为什么我们江城大学只有十大校花，没有十大校草？要是评一评校草，那位男生肯定能评上。”
“我也投他一票。”
周围的讨论传不到三人耳中。
此时，三人之间蔓延着一股奇怪的气氛，谁都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洛清瑶皱着眉头看了一会莫问。
随后，她忽地一掐沈悠然的腰间软肉，以只有她们才能听见的细弱声音审问道。
“这男的是谁？”
刚练琴回来的洛清瑶，被沈悠然一个消息叫到咖啡厅。
一进门就看见沈悠然和陌生男子面对面坐着。
两人喝着饮料，气氛融洽。
对面那个男生还一脸狂热地看着沈悠然。
洛清瑶天都塌了。
她只是练个琴，怎么家都被偷了？
沈悠然眼皮一跳，将提前给洛清瑶点好的饮料推到她面前，面色自然道：“是班上的同学啦，有些学术问题要讨论。”
洛清瑶忽视了沈悠然的后半句话，恶狠狠地说：“好你个然然，怪不得叫我来咖啡厅，原来是要和男同学幽会。”
沈悠然无奈地在洛清瑶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一下。
“瞎说什么呢。”
而后她话锋一转，调笑道。
“我要是真和男同学幽会，还会叫你过来吗？”
洛清瑶顿时就急了：“你敢！”
随后使出九阴白骨爪，不停地挠沈悠然腰侧的痒痒肉。
“不敢，不敢。”
沈悠然迅速缴械投降，不过她眼里的笑意完全藏不住。
这样逗弄大小姐，还挺好玩。
把莫问晾太久也不好，沈悠然清清嗓子，向洛清瑶介绍道：“这是计算机拓新班的同学，莫问，编程能力很强。”
随即指着洛清瑶：“这是我的闺蜜，艺术学院的洛清瑶，钢琴弹得很好。”
洛清瑶不满地补充道：“是最好的闺蜜！”
还特意在“最好”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沈悠然不厌其烦地再次介绍：“清瑶是我最好的闺蜜。”
大小姐勉强表示满意：“这还差不多。”
莫问对洛清瑶丝毫不感兴趣，仅仅朝她礼貌性地点点头，便看着沈悠然，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就在这里讲吗？”
“讲吧。”
沈悠然掏出一本笔记本，拿起一支黑笔，示意莫问开始讲解。
比起在手机上敲字，她还是更习惯写字做笔记。
莫问说：“那我就从强化学习的本质，奖励函数讲起……”
洛清瑶满头黑线。
他们俩还真是讨论学术问题啊！
说的明明是炎国语，可洛清瑶一个字都听不懂。
就像两位狂热的古神信徒正在交换自己对神谕的理解，场景扭曲而可怖。
“层次化特征抽象……”
“自监督与无监督训练……”
“柏拉图式表征假设……”
一个又一个艰深的术语袭来，劈头盖脸地砸在洛清瑶脑门，听得她直打瞌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
恢复意识的洛清瑶，忽然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倚靠在沈悠然的肩膀上。
窗外的天色一片昏沉，对面的莫问早已不知所踪。
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窸窣动静，沈悠然垂头，温柔地看着她。
“醒了吗？”
洛清瑶脸色微红，坐直了身体，理顺凌乱的长发，又拍拍发皱的衣服。
“我睡了多久？”
“不太清楚诶，一开始就睡着了。”
沈悠然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现在是八点三十七分，那你应该睡了……大约三个小时。”
“居然睡了这么久？”
洛清瑶毫无自觉。
她忽然产生了天才的想法。
以后可以把沈悠然的各种学术讨论音频录下来。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在耳边播放，助眠效果一定很好。
真可惜这次没有录音。
“清瑶，还没吃晚饭呢，你饿吗？”
沈悠然略带担心地看着洛清瑶。
她和莫问聊得太投入，从下午一直聊到现在，完全忘记了吃晚饭的事。
洛清瑶练完琴后直接来了咖啡厅，应该也没吃晚饭。
可别饿着这姑娘了。
洛清瑶摸着肚子：“有一点点。”
沈悠然主动拉起她的手。
“走，我们吃烧烤去，我请你。”
和沈悠然离开咖啡厅，慢慢走在学校的道路上。
洛清瑶忍不住抬头，看着沈悠然的侧颜。
朦胧的路灯光线打在那张白皙的俏脸上，纤毫毕现，美轮美奂。
清清冷冷的眉，宛如月光中诞生的仙子。
“然然。”
“嗯？”
“没什么。”
洛清瑶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她的手在沈悠然的手心悄然滑动，逐渐与她十指相扣。
沈悠然没有戳穿她的小动作。
只是和洛清瑶的手握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