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的手指触碰到门环，那冰冷的金属质感仿佛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激起一阵剧烈的颤栗。
他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紫檀木殿门。
“吱呀——”
一声轻微却异常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夜里响起，像是一把钝刀割开了紧绷的空气。
殿内灯火昏黄，一盏孤零零的宫灯悬在半空，勉强照亮了中央的一小片区域。
浓郁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药味和陈腐气息。
龙榻之上，一道身影半靠着，正是大周天子。
他并未安睡，而是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明黄常服，手里似乎还捧着一卷书册，只是此刻并未翻动。
他的面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苍老而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地望向门口，直直地落在秦昊身上。
没有惊愕，没有愤怒，平静得如同早就预料到这一刻。
在龙榻旁边的阴影里，侍立着一个老太监，身形佝偻，低眉顺眼。
正是之前接应太监口中那个“贴身伺候的老奴”。
他看起来毫不起眼，仿佛随时会融入黑暗。
秦昊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膛，他握紧袖中的匕首，一步步踏入殿内。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灼痛而艰难。
“你来了。”
皇帝的声音响起，沙哑而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昊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眼中只剩下那个高高在上的身影。
他必须快！
就在他距离龙榻只有五步之遥，即将暴起发难的瞬间——
异变陡生！
原本如同木雕般侍立在旁的那个老太监，佝偻的身躯骤然挺直！
一股磅礴浩瀚、令人窒息的气势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那绝不是一个普通老奴该有的气场，其威压之盛，甚至让空气都出现了扭曲的涟漪！
“保护陛下！”
老太监的声音尖锐刺耳，与之前的低眉顺眼判若两人。
他动了。
快！快到极致！
秦昊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残影已经横亘在他与皇帝之间。
那老太监干枯的手掌如同鹰爪，闪电般抓向秦昊持匕的手腕！
凌厉的劲风扑面而来，刮得他脸颊生疼。
高手！
秦昊脑中瞬间闪过这三个字，一股冰冷的绝望感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万万没有料到，皇帝身边一个看似普通的老奴，竟然是这等恐怖的存在！
常家提供的情报里，从未提及这一点！
是情报疏漏，还是……常家另有图谋？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老太监的攻击已经近在咫尺。
那干枯的手指上蕴含的力量，足以轻易捏碎他的腕骨！
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秦昊几乎要闭目待死的刹那——
“咻！”
一道微不可查的破空声响起。
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带着幽蓝的微光，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射向老太监抓来的手腕！
老太监脸色微变，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
他不得不放弃擒拿秦昊，手腕一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枚毒针。
银针擦着他的皮肤掠过，钉入了后方的廊柱，入木无声。
与此同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无声无息地从殿内一处屏风后的阴影里滑了出来。
来人同样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他出现得如此突兀，仿佛原本就站在那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是常家的人！
秦昊心头巨震，随即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常家果然还有后手！
“你好大的胆子！”
老太监厉声喝道，周身气劲鼓荡，将昏黄的灯光都逼退了几分。
“竟敢在宫中行刺！”
蒙面人没有说话，只是身形一晃，主动攻了上去。
两道身影瞬间缠斗在一起！
一时间，殿内劲风呼啸，气浪翻滚！
桌椅屏风在两人交手的余波中纷纷碎裂，木屑横飞。
秦昊被逼得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他只能看到两团模糊的黑影在快速移动、碰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偶尔泄露出的金铁交鸣。
这就是高手的对决吗？
快得让他几乎看不清动作，强得让他感到自身的渺小和无力。
老太监的实力确实深不可测，每一招都带着皇家正统武学的厚重与威严。
但常家派来的这个蒙面人，身法更加诡谲。
殿内气流狂暴，劲风四溢，将那盏孤灯吹得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舞动，如同群魔乱舞。
秦昊被那无形的气浪逼得一退再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死死盯着场中交缠的两道黑影，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老太监的武功路数沉稳厚重，一招一式都带着堂堂正气，隐隐有风雷之声，显然是宫廷秘传的上乘功夫。
而常家派来的那个蒙面人，身形却如同鬼魅，飘忽不定，出手角度刁钻狠辣，招招都指向要害，透着一股森然的杀伐之气。
两人的每一次碰撞，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偶尔兵刃相击，溅起点点火星，映亮两人瞬间交错的面容。
老太监的脸色越来越凝重，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蒙面人却似乎越战越勇，攻势如同潮水，一波紧过一波，完全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秦昊看得心惊肉跳，他从未想过，人类的身体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和速度。
这已经超出了他对武学的认知。
突然，蒙面人身形一矮，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老太监势大力沉的一掌，同时手腕一翻，一道寒光闪过！
“噗嗤！”
一声轻微的皮肉破裂声响起。
老太监发出一声闷哼，踉跄着后退两步，左臂的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布料。
他低头看了一眼伤口，再抬眼时，那张苍老的脸上充满了惊怒和一丝……难以置信。
蒙面人毫不停歇，如影随形般欺身而上，又是一连串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老太监本就受了伤，此刻更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他毕竟年事已高，气力渐渐不支，而对手却仿佛不知疲倦。
又勉力支撑了十余招，老太监眼中闪过一抹决绝。
他猛地一咬牙，不顾蒙面人刺向他胸口的短刃，强行提聚起最后一丝内力，嘶声吼道：“陛下保重！”
紧接着，他身形猛然向后倒撞而去！
“砰！”
一声巨响，老太监竟是直接撞碎了身后一扇厚重的窗棂，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跌落出去，瞬间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之中。
殿内陡然一静。
只剩下蒙面人持刃而立，以及龙榻上那位面色惨白、剧烈喘息的天子。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落在了龙榻上的皇帝身上。
皇帝靠在榻上，胸口急剧起伏，似乎连呼吸都极为困难。
他看着一步步走近的蒙面人，浑浊的眼珠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恐惧。
“你……你们……常家……”皇帝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蒙面人依旧沉默。
他走到龙榻前，停下脚步。
然后，他抬起了手。
没有武器，只是一根手指。
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那根手指轻轻点在了皇帝的眉心。
皇帝身体猛地一震，双眼骤然瞪大，瞳孔瞬间扩散，所有的生气仿佛在这一刹那被彻底抽离。
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靠在明黄色的锦被上，再无声息。
大周天子，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