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在意的角落，裴司言悄悄出现了。
出于一丝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慎重，他没有直接上前刷存在感，而是安静的站在最远的那张椅子后面，看着坦坦荡荡，实则除了身体，什么都躲起来了。
“裴哥哥，”程九瑶同样动作轻微，亲眼目睹他变化诡异的态度后，她已经不再有多余的任性，“要不要趁人还没来齐多排练一下？”
戏剧，就算是简易版本，也足够让她这个半路出家的演员感到些许吃力，更何况……眼前的人已经不再像是能够握在手心的糖果，用不着剥开糖纸都能闻到一股陌生苦涩味道。
“等这一场结束了，我还有话要跟你说，”程九瑶抬头，轻轻眨了眨眼，努力露出自己柔软的内里。
裴司言皱起了眉，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眼已经被程九瑶挡住半边的谈雪微，意识到那个人从始至终都在听着季屿白小声耳语后，连面前的笑脸都觉得刺眼起来。
程九瑶小心翼翼牵上的手被甩开了，她下意识睁大眼，不知道这是无妄之灾。
“……裴哥哥？”
“我没事，”裴司言勉强抽离了思绪，重新看向她，“不用……算了，继续排练一遍也好。”
话音落下，他往舞台后台走，程九瑶久久注视着那道背影，感到几分难以名状的恐惧。
明明只是一场在寻常不过的综艺而已……为什么，他们还是渐行渐远了？
程九瑶想不明白这个答案，回到后台，她依然没什么精神，好不容易强撑表情想要熟悉台词，回头对视时，只看到一道飘忽的目光。
她猛然转头，都不需要刻意寻找，就直直对上了似有所觉的谈雪微。
“怎么了？”季屿白反应慢了一拍，同样顺着身边人的目光看去，那边却已经没有了人影。
“有人在看我，但是没什么重要的，”谈雪微说。
季屿白想了想，很快就冒出一个新的想法，动作很轻的对着身边人打了个手势。
谈雪微稍稍挑眉，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坏心思，于是她点头。
几分钟后，裴司言再一次小心观察冒头时，径自对上了季屿白挑衅的目光。
裴司言：“……”
季屿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放在椅背之后的手绕了一圈搭在雪微肩上，恰似一个拥抱。
裴司言一脸猪肝色的退去了，看上去这一个小时内都不会再随意出现。
谈雪微叹了口气，无奈：“……这么在意做什么。”
“裴司言还看不清自己的地位，实在令人困扰，”季屿白露出几颗大白牙，理所当然道：“我这可是在帮他。”
“保卫他们cp粉的精神财产，人人有责。”
“咔”的一声，一小节被折断的木头从舞台后面掉了出来，似乎是某种道具的残骸。
与此同时，喻行秋也站到了两人身后。
“你们……”他犹豫了一下，疑心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却始终没找到合适的词问出口。
顾蔓生看出来了，笑容更加灿烂：“看来恋综的名头还是名副其实的。”
季屿白伸手朝她比了个赞。
暗示意义过于明显，喻行秋想找个理由欺骗自己都做不到。
“……我还有事，”他深深看了眼谈雪微，攥紧拳头，本来还算柔和的面部瞬间染上无法言喻的挣扎意味。
喻行秋几乎是落荒而逃。
挽留都没来得及，攒了一套组合拳打不出去的季屿白：“……”
季屿白纳闷：“谁问他了？”
谈雪微轻笑，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敬谢不敏。
“大概是自己心里想了些什么吧，”她说。
“算了，”季屿白不想她的思绪停留在别人身上，很快转移话题，“该看演出了。”
几米之外的舞台已经被收拾完毕，幕布金线下缀着的小小水晶球折射出耀眼的光彩，所有工作人员可开始往场外撤离。
“叮”，铃声敲响。
程九瑶穿着演出服站在舞台中央，幕布缓缓合上，她闭着眼，虔诚垂下头，顶上的日光垂落肩上时，幕布拉起，旁白便也跟着出现。
“是那一幕啊……”季屿白认真了些。
他看着裴司言焕然一新的装束，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裴司言的样貌实在不差。
“雪微……”他偏过头，却看着谈雪微缓缓拧起了眉。
季屿白：“怎么了？”
谈雪微摇了摇头，目光仍然落在舞台上，眼中的冷淡却是越来越甚。
她没记错的话，原着剧情的裴司言也是有演绎片段的，甚至还因为和程九瑶的cp感一跃成为“最佳银幕夫妇”……绝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没什么精神又浑不在意的样子。
越是继续，他的表演就越是苍白，显得身边极力想要将他代入的程九瑶格外无助。
谈雪微感到厌烦，也没有刻意放低语调，“不想做的话，何必去耽误别人。”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这样的人她从来都厌恶至极。
话音落定，舞台上的裴司言心尖一跳，下意识扭头看向台下的谈雪微，四目相对，喉咙发紧。
他心里刺痛了一下。
刚才说起那些台词时，他满心满意都是谈雪微。
可回头看见的，却是她眼里在鲜明不过的失望。
失望，失望……
裴司言紧抿着下唇，强逼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平静下来，重新回到剧目之中。
直至最后，他都没有再让心里的情绪占据高地，但毫无疑问，这一场程九瑶期待着的演出，到底还是被他毁了。
男主角心不在焉的状态不是个人也都能看得出来。
“汪汪汪，”被主人牵来的小白烦躁的摆着尾巴，跟在谈雪微后面，脑袋一颠一颠的靠近对方垂下的手。
好不容易要靠近了，一道修长的阴影又覆了下来。
裴司言没来得及换下演出服，像是生怕一个转身她就走了似的，匆匆忙忙赶到现场。
接着，他垂下脑袋，脸色纠结又隐隐失控，突然咬牙说了一句：“……抱歉。”
时至现在，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谈雪微：“？”
谈雪微：“这话你不该对我说。”
她指了指前面无助到想要落泪的程九瑶，对方礼服上附着的血浆灰败又无力，“你受伤的女朋友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