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这种见过大场面而且心狠手辣的人,也知道现在禽流感闹得厉害,饲料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这时候除了饲料,秦淮仁真的是什么也没有。
但是,他是个追求利益的黑社会分子,不会再把饲料给拉走,本质上也是逐利的,来这里无非是催一把加急的,拿钱最现实。
依旧抽着雪茄,悠然地听着秦淮仁说话,通过行动诠释了什么叫人狠话不多。
“陈老板,请你们再容我些时间。我们从你们的粮站拉来的秸秆和玉米,都是做饲料用了的,而且吧,我们真的需要把饲料卖出去才有钱,卖不掉,我们没钱给你。实在是不行……那也只能请你把饲料拉走,算是顶账了。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怎么办,你说吧。”
铁头一听还是秦淮仁原来的说辞,自己蛮横的脾气又上来了,指着秦淮仁就要上前,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哼哼:‘我尼玛,你就是要赖账呗。’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铁头的脸上,红红的五指印,分外明显。
陈海这一巴掌的分量已经让秦淮仁见识到了,被打了的铁头根本不敢吭声,只能往后退,低下来了脑袋。
“秦淮仁啊,你别跟我扯饲料的事情,我是做合法生意的,我们粮食站的玉米和秸秆这些原材料,一直以来都是定向给王荣发的,知道不?我和你老板也合作很多年了,一直就是这样,我供应原料,他加工做成玉米,再卖给养殖厂,鸡鸭吃了饲料,再流入市场,被人买了消费进肚子里。就是这么个流程,现在进展不下去了,你说退饲料抵债就退,我拉哪去,这能变钱吗?再说了,禽流感的时候,谁会买饲料,吃饱了撑的吗?你还要我拉走,装卸拉运这些,已经够费事了,关键是,我的仓库不是用来存饲料的。别钱要不到,你还让我倒贴。”
虽然说,这个陈海是混黑道出来的,也是靠着打砸置办了这么个粮食产业,算是一个行业的恶霸。要不然,这么多的粮食,他一个人肯定吃不下来,恶性压价,强行收购的事情肯定没少干。
不过,说到底也是个黑色资本家,谁要是让他挣不到钱,那肯定会让谁好看。
秦淮仁深谙此理,自己的办法和说辞,陈海断然不会接受,只能把话语权让了出来。
“那行,您说怎么办啊?陈老板,您说吧,我尽量听您的。”
陈海挠了挠头,四下望了望,开始打探起来了秦淮仁的口风。
“兄弟,你不一般啊,铁头办事虽然蛮横,但是效果不错。有什么坏账赖账,我都是派他去给我要,你还是第一个让他吃瘪的人。如果,我没猜错,你叫秦淮仁,是难免郸州市小肥县的人吧?”
秦淮仁明白了,这个叫陈海的真是有备而来,把自己的底细都摸了出来,难怪人家这么有把握来找自己,感情是吃定自己了。
“对,陈老板对我够了解的。是陈涛陈管教告诉您的吗?”
“别管谁告诉我的,我已经把你了解的透透的了,你啊,还干了不到一年的村长。抓住了农业大棚的福利,让自己村里的人都小赚了一笔呢,没错吧?”
果然,秦淮仁的话得到了印证,他点着头,又一次对陈海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
“不愧是大老板,有一套,您说的没错,我就是带领村民发家致富的先进典型,我也是吃了一波蔬菜大棚的福利,成了个十万元的小户。您不会惦记上我们村里的大棚了吧?您是收粮食的,不是搞蔬菜的啊?”
陈海笑了笑,说道:“我打听你,都说你有头脑,以后能成事,所以,咱们交个朋友吧!钱你还是要还的,但是,我也想跟你做朋友,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饲料厂里的电机设备还有什么家具床板什么的东西,有点是点!我看有没有还能用的,或者还能放到旧货市场换点小钱的,别看我今天带了这么多人来,其实啊,就是搬点东西。不过,这算利息可以吗,半年的利息。半年以后,你还是得把我的钱还出来,这样才算两清。”
对于这个有头脑的黑老大,秦淮仁不敢说不,表面上来看,这是他的霸王要求。但是,秦淮仁却乐在了心里,想着,那这些二手东西抵作半年的利息,时间太够用了。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顶多一个月,养殖场的鸡鸭就会更新出来,饲料肯定会供不应求,再次成为紧俏的商品。
别说还债了,就算是重新购置一套设备和家具,外带着翻新下饲料厂也是绰绰有余的。
于是,秦淮仁毫不犹豫就吐出来了一个字——行。
但是,谨慎的秦淮仁还是多了一嘴。
“陈老板,空口无凭,什么嘴上说的事情,咱们都得落实到纸上,你搬我们厂子的东西可以,但是,也得留个字据,证明有这么一回事啊!”
陈海笑了笑,觉得这个叫秦淮仁的不简单,事情虽然有点多,但是,为人谨慎还是很对的。
“别介意,陈老板,你们搬东西是可以的,以物抵利息,也是我同意的。而且,您还得明确写清楚了这半年时间不能再来饲料厂找我们的麻烦,时间一到,我也不会多说什么,欠你们的钱,也一定按时到。”
“你小子跟我开玩笑呢是吗?就你们厂子这些二手的玩意,能值多少钱?不过嘛,你小子倒是够谨慎的啊!”
陈海对秦淮仁这厂子里的东西根本不屑一顾,确实也值不了多少钱,但,秦淮仁的这个避免找后账的做法,真的让他对秦淮仁很佩服。
“请您理解,王荣发欠债跑了,给我留了这么个烂摊子,您催得急,我也没啥说的。现在,饲料厂我说了算,那就得按我说的走,东西拿了可以,但是,凭证万万不能少。如果,您要是这点都不答应的话,那抱歉了,我就不能让你们搬东西了,别想着明抢啊!这可是抢劫罪呢,您不是不知道法律后果吧,别因为钱要不回来,自己再犯了罪。”
陈海又一次对秦淮仁竖起了大拇指,夸赞说:“行,够聪明,就按你说的,咱们立字为据。走,签好了字,按了手印,我再叫人搬东西。算是便宜你小子了,如果,你也说话算数,以后,我姓陈的跟你姓秦的就是朋友,一起发财的朋友。”
很快,他们就签好了字据,秦淮仁也就带着陈海他们进入了库房和操作间还有职工的宿舍。
指了指里面的东西设备,但凡看着还行,可以卖出价钱的,也就点了点,搬走了。
东点点,西指指,大到吸尘器鼓风机,小到床板床架子,都被抬上了大卡车。
六对看着他们拆卸东西,搬到卡车上,心里很不是滋味,拉着秦淮仁埋怨了起来。
“淮仁,你看他们这不是明抢吗?设备拿走也就算了吧,连锅碗瓢盆什么东西都连带着一起拿走了,这是干嘛啊?我们这还是厂子吗?简直成了人家的私人财产库了。”
秦淮仁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说:“哥,你别着急啊,谁让咱们饲料厂欠了人家的钱呢!不管怎么样,咱们不占理,人家拆了也是抵债抵利息用的。再有吧,咱们搅原料混合添加的大机器不还是在呢吗?这大家伙在,以后就还能干。正好,他们搬走的东西都是用旧的东西,挨过了这一阵子,我全都给你们置办一套新东西啊。”
说完皮笑肉不笑地装这样子了,谁都明白,秦淮仁这是强颜欢笑,脸在笑,心却在痛苦,谁也不愿意自己好好工作的厂子成这样,换了谁也郁闷难过。
很快饲料厂看起来还可以的,能卖出钱的东西,就被他们给搬得差不多了,除了几床破旧的被褥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值得搬的了。
要说还有什么要拆要搬的,那也只有拆房子褪瓦片了。
临走的时候,陈海又看了下厂区院子里的木头搭建的棚子,点了下头,又指示自己的手下拆棚子了。
半拉子一看要拆棚子,赶紧上前阻止说:“喂,你们怎么连棚子也拆啊,就这么几根木头你们也看得上吗?”
陈海没有理他,反而对秦淮仁刁难:“淮仁兄弟,咱们怎么说的啊,只要是我看上了,觉得能卖点钱的东西,不都是让我拆吗?你这个木材搭的棚子,虽然简陋,但是,木材质量不错,我拿去看能不能做家具用吧!这棚子我得拆走,你别耍赖。”
秦淮仁没有办法,只能点着头答应说:“行,你拆吧,谁让我们厂子欠你们的钱呢!”
陈海的手下也很利索,麻溜地就把棚子拆走了。
这下,饲料厂真的跟腾空了差不多,一眼看去就跟还没有入驻过的厂房似的。
现在,还在饲料厂里暂住的工人们,也只能打地铺睡觉了。
就连秦淮仁自己的办公宿舍,也只想剩下被褥,洗漱用品和一张凉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