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老大呢?”
因着前两日生病,被孟非留在屋里休息的莫恩,看着陆续回来的人,却不见那个昨日还用手摸他额头的孟老大。
花赤说道:“死了。”
“什么?”莫恩难以置信,强撑着病躯坐起,恍惚问道:“怎么就死了呢?”
他说着,又问了一遍:“怎么就,死了呢?”
秋风流着泪说:“因为,因为他没怎么打我们,我们干活干的没其他人的快,他们就把孟大哥…杀了,头挂的很高,身子弄碎,扔到糯米石灰浆里搅和搅和:挑去“修河”。”
“啊?”
莫恩大惊失色:“什么?孟老大被挑去“修河”了!”
“是啊。”李才接话道:“他被陈路平打死的,一鞭子,一鞭子就打死了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一鞭子怎么可能打死人呢?”莫恩越发疑惑,环顾四周却不见陈路平的身影:“他人呢?”
庞谢道:“真的,他打的是脖子,指着脖子打的!”
“我当时也在,孟老大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花赤道:“血都从眼眶里流出来了,我想想都怕,没想到他平常不说话,干活也利索,狠起来是个这样的人……”
“他现在和那帮监差一块儿住,上头的人让他做监差,说他鞭子用的好。”
此言一出,大伙儿越发担忧:“怎么办啊!”
“他一鞭子就能打死孟老大,他要是抽到我们身上…”
众人心中越发胆寒,鞭子要想把人抽死,难度很大,可他几鞭子下去,人就这么断了气,力气之大,可见一般。
……
“干活,快干活!”
“啪!”
“你没吃饭吗?”
“啪!”
“你个没用的东西!”
繁忙工地上,又是你打我挨,因着先前一番杀鸡儆猴,监差们手中声声带风,鞭鞭到肉,咒骂此起彼伏
累死累活的那帮人哪还有偷懒的机会,只心中哀求着少被打一鞭子才好。
可人说到底不是冰冷的物件,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该挨的鞭子是一边都少不了。
一全身冒汗的人挑着石头摇摇晃晃,走了没几步,“轰”一声栽倒在地,不停喘息着。
他还未喘几口气,背上重重落了鞭子,金乌当空下,一片阴影笼罩,火冒三丈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震耳欲聋:“装什么,还不快起来干活!”
那人“嗯”了一声,一边喘息着,一边双手撑地想起身,背上却又挨了一鞭子:“你快起来呀,还不快点起来!”
“啪啪啪!”
接连挨了好几鞭子,那人实在支持不住,手一软又倒了下去。
“扑通。”
监差瞧着地上的人,想到被挑去“修河”的孟非,心中越发胆寒,鞭子挥地越发狠:“快起来,你别偷懒,快点!”
可无论他怎么抽,地上的人就是站不起来,他抽的手有些酸,指着他不停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挑那么几块石头就起不来了,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把你扔去“修河”!”
众人自顾自干自己的活,却知地上人今日必死无疑,只因这位挥鞭子的监差,这些时日已接连打死了五六个人。
“快起来!”那监差骂累了,手上又有劲儿了,继续挥着鞭子死命抽打:“快起来!”
“呃……”
地上那人用尽全身力气,勉勉强强站起,那监差指着他:“快把地上的石头挑起来,那边等着用呢,快去!”
那人咬着牙,又弯下身去,抖着手去捡扁担。
“快点,要不然就把你挑去“修河”,快去!”
那人猛地扑向监差,一边抱住他,一边将人往后面的陡坡推,嘴狠狠咬住他的脖子。
“啊!”
监差被推的重心不稳,大惊失色扔了手上长鞭,一拳拳用力捶打那人的头,却无济于事,被推地连连后退。
人们反应过来欲出手相助时,那监差已经被推着下了斜坡,“砰”的一声,坚硬头骨撞上了更坚硬的石块……
有人下去查看,就见那名流氓趴在监差身上,本想将人翻开瞧瞧那监差,却发现那人咬着监差的脖子怎么都不肯放,如何也拽不开来。
“这人发癫了!?”
“快来帮忙!”
招呼着人一顿棍棒相加,却仍无济于事,那人不松口,牙跟焊在了监差脖子上一样。
众人无奈,如宰疯狗般当场结果了那人性命。
而那名嚷嚷着要抽死他的监差,眼珠子瞪出眼眶,表情扭曲,张着嘴,舌头耷拉着,喉咙管被当场咬断……
后脑被石头穿了个大洞,骨头碎裂,灰白色脑浆伴着血哪儿哪儿都是,令人作呕。
将两个人拽上来,瞧见的流氓囚犯们忍不住落泪。
监差们背后冒起冷汗,手中的鞭子抖了抖,有的不动声色换了站的位置,不背对着石头,不站在坡上面。
有的更是一手握鞭,一手拿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严阵以待突然会发生的袭击。
可到底该抽的鞭子一鞭也不能落下,即便有些怕了也要打,按照上头的话来讲就是:“不抽不勤快,贱骨头不打不知道疼,越打就越勤快!”
“啪!”
“你们快干活!”
……
一日生不如死,流氓囚犯们拖着疲惫身躯回到住处。
“唉……\"
没有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只有一声又一声情不自禁的叹息:“唉……”
“陈路平回来了!”
靠门的人说了一声,便侧过身假装睡觉,小小房屋里的三十多多人寂寞无声。
以前的陈路平和他们一样,入这屋里就是休息,如今他身份不同,手里拿着能要他们命的东西,他们心中除了怕,再生不出其他来。
今日干活,他没往任何人身上抽一鞭子,可他光那样站着,大伙儿也铆足了劲干活,生怕那第一鞭落到自己身上。
陈路平走进来,众人默不作声,他在以前躺的板子上拿了自己的小包袱,包袱里,只有另一身干活的衣服。
他一句话也没有,自顾自往屋外走,行至一半时回头看了看:“苏阳,秋风,李才,花赤,庞谢,你们出来。”
几人没搭话,起身跟着走了出去,外头没什么人,大伙儿都进自己队的小小屋里躺着了,只因站着着实太累。
陈路平将人引至一处小屋旁,严肃道:“今日你们偷懒,蹲马步两刻钟!”
“……”
几人忍着气,开始蹲马步,心里都暗道狗仗人势。
陈路平在他们周围绕圈,指指点点:“不是这样。”
“脚要这样。”
“手要那样。”
“屁股不要翘太高。”他说着,不经意间小声道:“有办法可以出去,你们跟不跟?”
几人一听,两眼放光。
他五人无一不是四处飘荡的流氓,只因官府招募兵丁,想得一口饭吃,说是要入军营,却不想来了这鬼地方。
若能再选,宁可死了,也不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庞谢抖着腿道:“自然。”
苏阳咬着牙道:“在这多待一刻,我都要死。”
李才问:“你真有办法?”
“等。”陈路平道:“你们得想办法多说服一些人。”
说完,他又指指点点了好一会儿,而后转身离开。
各处屋里的人出来一瞧,不由叹息,也是,那人力气大的很,几鞭子就能要人性命,要是想罚人,只能如此了,若不然随便挨两鞭子就得没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