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命于天,福泽四海,景盛永兴,千秋不朽,大景皇帝诏曰:昔奉天难,山河分崩,烽火蔽日,民生涂炭,呜呼!呜呼!朕心甚痛!”
“太上受命于危难之际,草草继位,本欲死战,王傅高少谏言难测,众臣同谏,更因势所迫,不得不为也。”
“太子太傅高少之性情愈娇,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占田并屋,欺老凌弱,辱夫霸妇,纵亲乱法,陷害同僚,结党营私,买卖官职,贪财无数,目无王法,罪行累累。”
“朕自即位以来,高少之更屡进谗言,官官相护,陷害忠良,通敌叛国,人人得而诛之,今以此诏,告令天下!”
“凡诛逆贼者,可与朕提心所求,若不违孝道,不违礼法,不违信义,不违仁义,不违忠义,不背情义,则朕自当无有不应!”
这就是圣旨的内容,一道奸臣亲手送来的密诏。
房里头很安静,陈路平拿着照书,有些不知所措。
他收好圣旨,赶忙又在盒子里翻了翻,里面再无他物。
他转头,看了看地上没了声息的人,恍然大悟。
护州与守州的沦陷,说是被打的,可他在知道这些事后推算过,他可以断定,两州之地的的确确是被让出去的。
当年最主张南迁的,便是地上这位太子太傅,所以他对高少之没什么好印象,那一脚踹的虽然有气,却真情实意。
广河一退,折尽国之脊梁,若是他,他宁可战死沙场,哪怕玉石俱焚,也不会想着往后撤半步,苟且以南。
可冷静下来,站在那些人的立场仔细想想,三国联盟的大军势头正盛,战则十有八九会灭国,南安方能延续国家。
而南迁这样的混账话,总该有人来说,就如高少之。
“未曾想,我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路平感慨万千,在旁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撩起自己的裙甲,双膝跪地:“高太傅大义,请受陈某一拜。”
……
紧闭的门从外头被打开,随高少之来的那些人不见了踪影,陈路平从里面走出来,腰间挂着沾了荤腥的刀。
他一手托着御盒,御盒另一头斜斜靠在他的肩膀上,另一手拎着个天大的军功,走过之处仿佛枫叶落地。
走出宅屋大门,外头已挤了不少人,见状无不震撼。
“大将军,你这是?”
“这是高太傅的头?”
“陛下有令,高少之实乃无道奸臣,蒙蔽圣听,屡进谗言,今已伏诛!”陈陆平朝着众人大喊出声,手中御盒高高举起:“此乃陛下诏命!”
有人大着胆子上前,弯下腰去看,吓得后退几步:“就是,就是,是高太傅的!”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陛下英明啊!”
“陛下英明了!”
百姓们神色各异,有欢喜,有庆幸,有泣泪不止。
“咱们的陛下英明了!”
“陛下英明了!”
“大景有救了!\"
“我们有救了!”
“呜呜呜……”
“牵我马来!”
李松将马牵来,陈路平走到马旁,把御盒递给旁边恭恭敬敬伸着手的陈勇,随后熟练将头颅挂在得胜钩上,翻身上马,道:“把里面的尸体给我抬出来,抬到营门口!”
百姓让开路,陈路平策马向着军营而去,有军士赶忙从里头将人拖出来,拖得满脸嫌弃,满地鲜血。
百姓们看着,毫无惧意,一人一口唾沫,边指边骂。
“这就是奸臣的下场!”
“应该凌迟才好!\"
“啊呸!”
“啊呸呸呸!”
“烂骨头!”
“大坏蛋!”
有人不顾场合,脱下鞋子往上砸,也有人蹲下身,抓起地上尘土,石块,使劲儿往那扔,军士们后方被砸了个狼狈不堪,所过之处一片脏污。
“大坏蛋!”
一名孩童眼见着身旁的东西都被人扔了个干净,急得满眼通红,只能一遍遍的吼。
“大坏蛋!”
他看了看旁边沉默无言的母亲,立马灵机一动,伸手把菜篮里的菜拿了出来。
“大坏蛋!”
“啊啊啊啊啊啊……”
看热闹的妇人反应过来,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将他即将扔出的菜一把夺过,抬手一顿竹笋炒肉:“你个臭小子,你还要不要活了!拿菜丢?”
“菜丢脏了,丢烂了,吃什么?”
“咱们喝西北风吗?”
“哦,我错了!”
“那你倒是别跑啊!”
妇人追着儿子跑远,百姓们笑的开怀,只有那具无头尸体在声声辱骂里,被后世的人们永远称为南景“奸臣”。
……
“大家快来看啊,大将军把高老贼给杀了!”
“大家都来看啊,上头让大家都来看啊,快来看!”
循规蹈矩的军营被这声声喊叫打破,将士们互相询问。
“真的吗?”
“真的真的!”
“珍珠都没这么真!”
身为开口南撤的头一人,太子太傅高少之的大名,在大景的军营里,可谓如雷贯耳。
如此混账,实在令人恨之入骨,自然没什么好印象,奈何他步步高升,青云之巅,大火只能叹一句“苍天无眼”。
如今乍听那衣冠禽兽死了,自然免不了好奇之心。
“咱们也去看看。”
“嗯,走。”
……
“诸位将士,陈某奉圣命,诛杀逆贼高少之!”
营门口,整整齐齐的军士不动如山,看着高高挂起的尸体和脑袋,沉默不语。
陈路平站在旁边,手中扛着御盒,慷慨激昂道:“以后,大家都不用担心了,陛下虽年幼,但是个明君,来日,我们景一定会更好!”
“陛下万岁!大景万岁!”
“陛下万岁!大景万岁!”
“陛下万岁!大景万岁!”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声声呐喊震彻云霄,陈路平再度翻身上马:“回京城!”
“大将军路上保重!”
“大将军路上保重!”
“恭送大将军!”
“大将军,等等……”
人群安静,苏阳走过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在担心京城。”
陈路平这话说的很直白,担心京城可以是很多种原因,可他知道苏阳与许多人真正顾虑的是,为何如此顺利?
是不是太过顺利?
怎么能这么顺利?
“是。”
“你想的很对,但也不对。”
陈路平看了看马旁站着的人,昂首挺胸朝着众人:“正好,我想给大家讲个故事,大家想不想听?”
“听听听!”
“大将军讲讲!”
“在一片林子里,有三十只狼,还有十只老虎,但是林子里没有猎物,因为林子被围起来了,为了不把狼和老虎都饿死,围住林子的人每日都会送很多的肉到门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