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隐瞳孔骤缩,猛地从余佑安怀里起身,绣鞋绊到榻脚险些摔倒,还是余佑安一把拉住她,转头看向翠儿。
“什么叫宣哥儿不见了,方才你和芳云不是陪着他吗?”姜隐皱眉问着,双手紧攥成拳。
翠儿脸色惨白,鬓角的汗珠顺势而落,滑入交领处洇出深色的痕迹,眼中的害怕和无措都快溢出来了。
“方才宣哥儿困了,我们便将他抱住东厢房小憩,奴婢腹痛去了茅房,芳云分明一直守在门外的,但再次进去查看时,发现床榻上空无一人。”
听到此处,余佑安已掀袍跨出门槛,衣袍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
姜隐提起裙裾疾追,紧跟着进了东厢房。
此时的芳云正在房内搜寻,见着两人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青砖上:“侯爷,少夫人,奴婢把人看丢了,请……”
姜隐抬手制止她的告罪声,目光在屋内巡视着。
她相信芳云和翠儿,她们不会撒谎,而人在屋内也绝不会凭空消失。
“去调护院!”余佑安沉喝着,声音如金戈相击般震人心魄,“把姜府各个出口给我堵死。”
姜隐已开始翻箱倒柜,一面让翠儿和芳云在外寻找,同时通知姜府众人,这屋子一眼就能看全,他们夫妻两人就能将之翻个底朝天。
姜隐将箱笼都打开看了,也没有看到宣哥儿的身影,余佑安已排查到了床榻旁,床榻后的墙是实心的,他又翻被铺,轻敲了敲床板。
“阿隐,你过来。”他似察觉到了异样,扭头叫了她一声。
姜隐凑过去,指尖掠过围栏,看着他拍打床板,空闷的回声惊得她心头一颤:“下面好像是空的。”
余佑安眉一皱,用力按着床板,但它并没有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发生翻转。
“怎么回事,宣哥儿怎么会不见的。”姜海和柳氏急步匆匆地赶来,见他们夫妻二人凑在床榻前,也走了过来,“有什么不对吗?”
余佑安不语,而后蓄力,一拳击向床板,快得姜隐想阻止都来不及。
床板应声被砸出个大洞,余佑安一手握着一半的床板,用力一掰,竟是硬生生抠出上一个能容人进出的大洞。
姜隐凑过去一看,下方果然有个黑漆漆的大洞。
“呀,这里怎么会有个洞?”柳氏大惊失色,鬓边的金钗乱晃,在姜隐似淬了冰般的目光中瑟缩后退了一步,抓住了姜海的衣袖。
余佑安伸手一摸,不知是做了什么,整张床榻突然往下一陷,一则往下坠,板沿抵在洞口上。
“下面有个木栓拴着,也就是说,有人在下方的洞内,拉开木栓,让床板往下将宣哥儿带走,然后再复原此处,下方用木栓抵着,在上面看不出异样,只会以为是床铺稍乱了些。”
余佑安沉着脸说着。
他方才虽然也看到床铺有些凌乱,但宣哥儿还小,睡姿豪放,有时还能在睡梦中调个个儿,床铺弄乱那更是家常便饭,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查找此处,眼下令他懊恼至极。
他转步至一旁的小桌上捞过火折子。
“让何森带人去外围搜寻,我追下去看看。”他拉起她的手重重一握,叮嘱了一声后,提脚踏上床沿,而后轻轻一跃下了地洞。
芳云已去寻何森,姜隐盯着暗道,指甲深深陷进掌中。
而姜海似乎被凭空出现的地洞惊到了,还在喃喃自语:“府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大一个洞,到底是什么时候,谁挖的?”
姜隐冷哼一声,彼时再看到姜海和柳氏,眼中已毫无亲情可言。
她冷冷开口:“那便要问问我的好母亲了?”
柳氏一愣,随即紧切地说道:“与我何干,这又不是我挖的。”
姜隐转步看着她:“以前,这里是二妹妹的屋子,之后,二妹妹挪去了我的院子,这里由母亲派人打理,前后母亲都脱不了干系。”
正说着,她看到姜雪抱着孩子进来,忍不住勾着唇角讥笑:“我说呢,当初二妹妹还未出嫁,孩子已在腹中,这洞莫不是为我那妹夫准备的吧。”
“姜隐你浑说什么。”柳氏脂粉斑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上前两步扬手就要打,姜隐一把扣住,强忍着才没有反手还她一巴掌。
“母亲既纵了妹妹做出这种事,还怕我说。”她狠狠甩开柳氏的手,“也不到外头去打听打听,有关她和孩子的事儿说得有多精彩,待满月礼一办,怕是都能在樊楼说一出戏了。”
姜雪站在门口,脸色蜡白。
当初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如今却成了被人指指点点的话柄,再想到自己所嫁之人,心中悔意阵阵涌上心头。
柳氏在姜雪这件事上,无论在谁跟前,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想当初自己用过这个法子,故而才在得知自己女儿未婚有孕时,她虽生气,却也没有过多责难,反而还帮着劝姜海,将两人的成婚对象互换。
可谁都没想到,原本他们还瞧不上的夺命阎王不只对姜隐体贴入微,还根本没有克妻相,除了姜隐至今还未有孕。
但秦度呢,姜雪才过门,他便显露了原形,不止连纳了三个妾室,还时常流连青楼,稍有不顺心就打骂,连姜雪这个正妻也没逃过,其中的苦楚,也只有姜雪心中明白。
“够了。”姜海也因姜隐的话,觉得失了面子正要发怒,但对上她如寒潭般的眸子时,顿时又觉得气短三分。
他愤愤转头看着柳氏母女二人,冷哼了一声,大声吼道:“只会傻站在这里,还不快去找。人要找不回来,你们就去填命。”
姜雪怀里的孩子似被惊着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姜雪手忙脚乱地哄着,转身出去了。
柳氏瞪了姜隐一眼,愤愤不平地追了上去。
姜海看向姜隐:“你放心,为父派所有人出去找,你放心,一定会把宣哥儿找回来的。宣哥儿冰雪聪明,定会安然无恙的,你且放宽心啊。”
说罢话,姜海迈着大步,撩袍出了屋子。
姜隐压下心头的愤怒,转身看向洞口张望,满心期盼着余佑安能将宣哥儿追回来,要不然她真的是百死难辞其咎。
时光流逝,姜隐像是入定一般,站在床畔一动不动,饶是双腿都站麻了,她都没动弹。
光线所能及的地方,一个身影晃过,随即便看到余佑安越来越清晰的脸,她露出欣喜的笑容,但在看到他空无一物的双手时,又倏生失落。
他没有找到宣哥儿,不知身份的人真的将宣哥儿带走了。
那人是谁,有何目的,宣哥儿现在在哪里,他会不会害怕,有没有受伤,会不会被他们采生折枝去做小乞丐。
姜隐每想到一个可能,她的脸色就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