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炀微微颔首,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而后带着子言踏步上楼。
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端坐其中的枯瘦身影。
此人约莫中年,容貌与人族无异,唯独头顶生有一对小巧鹿角。他身着一袭素色长袍,衣料虽是上品,但因岁月洗礼,边角微微褪色,显得有些陈旧。鬓间斑白,发丝松松束起,一支朴素木簪横插发髻,额前垂落几缕细发,衬得眉宇间的皱纹更为深刻。
虽是枯瘦之态,然其目光却神采奕奕,仿佛两颗幽深星辰,沉静却不失锐利,透着阅尽世事的沧桑与洞察。
见二人入内,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张炀,而南伯子言则轻步上前,在张炀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张炀听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随后快步上前,拱手一礼,沉声道:“阁下便是珍宝阁的店主?”
那中年人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错,道友请先落座。”
待张炀与子言依次落座,中年人轻轻抬手,目光深邃,缓缓道:“道友手中,可带有我所求之物?”
张炀微微颔首,未作言语,只以神色示意。
中年人见状,眸底笑意加深,朗声一笑,旋即抬掌轻轻一拍。
霎时间,门外的侍从鱼贯而入,手中托盘精致,陆续呈上十余道色香味俱全的灵膳。片刻间,香气四溢,珍馐美馔已然摆满桌案,碧绿的灵草羹、泛着淡金色光泽的灵禽肉、犹如翡翠琉璃的异兽脊髓汤……每一道皆是精心烹饪,散发出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中年人含笑举箸,温声道:“不妨尝尝,此地灵膳,皆是以高阶妖兽烹制,极度滋补养身。”
然而,张炀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未曾动筷,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探寻意味地开口道:“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中年人呵呵一笑,朗声道:“鄙人褚复,外人一般称我为褚店主。”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透出一股从容不迫的自信,仿佛此名在某些圈子里早已无需多言。
张炀闻言,微微颔首,似在思索片刻,而后露出一抹淡笑,直截了当地道:“既如此,在下便直言不讳了——褚道友与宝灵阁有何渊源?”
他微微前倾,目光平静而深邃,缓缓道:“在下需与宝灵阁做一笔交易,奈何素无往来,贸然前去只怕难成……故想请道友牵线搭桥。”
话音落下,褚复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手中筷子轻轻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眸色微沉,透出几分审视的意味。
他缓缓放下筷子,轻轻敲了敲桌面,语带谨慎地问道:“道友若只是交易,直接前去便可,为何要绕这么大一圈?”
张炀闻言,略显无奈地摇头,苦笑道:“本来,正是如此打算。但奈何此番交易非同小可,在下毫无门路,若贸然上门,只怕难以达成。”
他目光微动,沉声道:“此事需得有人引荐,方可事半功倍。”
张炀言辞恳切,神色坦然,似乎确实只是一个因关系不足而寻求协助的普通修士。
褚复沉默下来,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张炀,仿佛要将他彻底看透。
静默片刻,他忽然轻叹一声,指尖缓缓摩挲着玉箸,低声道:“要想合作,先让老夫看看你的诚意。”
张炀闻言,微微一笑,抬手一翻,一只通体温润的玉盒悄然浮现掌心,静静躺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灵韵。
他不动声色地将玉盒推向褚复,后者眼神微闪,伸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揭开盒盖——
刹那间,一缕幽幽的清香飘散而出,淡而不浓,却让人心神微微一震,仿佛连思绪都清明了几分。
褚复目光骤然一凝,瞳孔微缩,惊异地盯着盒中之物,忍不住低声轻喝:“这竟是……养神草?!”
他指尖微微一颤,似是难掩激动之色。
张炀神色如常,语气淡然:“不错,正是养神草。”
褚复紧盯着玉盒中那株通体碧绿、隐隐透光的灵草,脸上浮现出掩不住的欣喜之色,目光更是透出几分贪婪与渴望。
半晌,他终于抬眸,压低嗓音,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与期待:“此物足以治愈老夫的伤势……但,若要彻底痊愈,至少需得三株。”
听到此言,张炀心中一喜,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反而微微蹙眉,似有迟疑,沉吟片刻,方才决然点头。
他抬手一挥,储物袋微微震动,两道灵光跃然而出——两个玉盒稳稳地悬浮在掌心,温润的光泽映着他的指尖。
张炀将玉盒推向褚复,目光平静,语气淡然:“这两个玉盒内,便是养神草。”
他微微一顿,语气加重几分:“现在,道友是否可以告诉我答案了?”
褚复闻言,眼底掠过一丝精芒,他轻轻拂袖,玉盒瞬间落入掌中。
他缓缓揭开盒盖,仔细探查片刻,随后合上盒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沉声道:“老夫确实出自夫诸族,与宝灵阁也算有些渊源。”
他顿了顿,语气随意地补充:“不过,如今不过是个编外之人,负责打理此地的珍宝阁罢了。”
话音落下,张炀眉头微蹙,心头一沉——看来,这位老者并无实权。
他目光微微一闪,面色不动,只是静静看着褚复。
褚复似是察觉到了张炀的失望,忽然轻咳一声,目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缓缓道:“不过,有了道友提供的三株养神草,一个月后,老夫便可重回宝灵阁。”
此言一出,他整个人的气质骤然一变——眉目间透出一股凌然之气,周身不再是先前的清雅随和,而是流露出一种不容小觑的威严与底蕴。
张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试探着问道:“褚道友此话何意?”
褚复轻笑,语气带着一丝悠然的回忆,道:“老夫原是宝灵阁总阁的执事,只因多年前神魂受损,境界跌落至结丹初期,便辞去执事之职,转而接下这份清闲差事,以便一边寻找疗伤灵药,一边随遇而安。”
他抬起茶盏,指尖轻轻摩挲杯沿,缓缓道:“直到数年前,听闻此地熊族得了一枚神魂类丹药,老夫才动身前来,想着碰碰机缘。可惜,始终未能得手。”
他的目光微微一亮,望向张炀,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没想到,今日竟得偿所愿。”
张炀微微点头,思索片刻,随即追问:“宝灵阁中难道没有此类灵物,以供道友疗伤?”
褚复长叹一声,眼中掠过一丝无奈,缓缓道:“宝灵阁中自然有疗养神魂的灵物,但那些皆是唯有真君境界方能染指之物。”
他语气微顿,苦笑道:“何况,老夫亦非出身本族嫡系,实难承担那等天价。无奈之下,只能在各地接些闲差,四处碰运气。未曾想,今日竟在道友这里得偿所愿。”
话锋一转,他目光微闪,神色间透着几分客气与试探:“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张炀微微一笑,语气淡然:“在下陈华安,出自人族。”
褚复听罢,眼神微亮,似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脸上的笑意愈发殷切了几分。他向前凑了凑,目光意味深长地问道:“不知那熊族的神魂丹药,莫非便是出自阁下之手?”
张炀轻咳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是也不是。此丹确是我与熊族交易得来,但炼制之人乃是家族长辈所赠,并非我亲手所炼。而这几株养神草,原本是我想请炼丹大师为我炼制蕴神丹之用……”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叹,摇头道:“唉,提起此事,也是颇多波折,一言难尽。”
褚复闻言,不禁朗声一笑,眼底隐隐透着一丝了然之色。他微微颔首,意味深长道:“陈道友之事,老夫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原本老夫打算直接前往赤狐族寻你,奈何思来想去,怕显得唐突,便故意将消息透露给了这位赤狐族的小友。”
言罢,他目光一转,落在身旁的南伯子言身上,见其神色恭敬,便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不过,陈道友不必忧虑。待老夫神魂修复,便可带你前往夫诸界域。届时,你可随我族商队,一路安全返回人族界域。”
张炀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之色,但旋即又叹了口气,眉头微蹙,缓缓道:“不瞒褚道友,我曾答应赤狐族族长,十余年后代替其族进入一趟副墨之地,恐怕不能随道友同行了。”
褚复摆了摆手,朗声一笑,语气轻松道:“无妨,老夫在此地多待十余年亦无不可。待道友完成赤狐族之事后,我再带你启程。”
他微顿了顿,眉宇间透出几分坦然之意,继续说道:“况且老夫如今身无长物,也无其他宝物可与道友交换这三株珍贵的养神草,此番相助,便算老夫的报酬。道友意下如何?”
张炀略一沉吟,随即拱手笑道:“如此安排正好。既然如此,在下正好有一事相求——欲向宝灵阁做一笔交易,此次交易金额不菲,约有十数万灵石之巨。不知褚道友可愿为我引荐一二?”
褚复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思索之色,随即微微点头道:“此事倒也不难。一个月后,你随我一同前往宝灵阁便是。”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签下天道契约,灵力微微波动,随即归于无形。
谈妥之后,三人重新回到桌边,品尝满桌珍馐。推杯换盏之间,气氛愈发热络。张炀几番举杯,褚复与南伯子言亦频频相陪,席间谈笑风生,尽显酣畅之意。
直至夜幕低垂,繁星洒落,三人才尽兴散去,各自回房歇息。
夜色沉静,院中虫鸣隐隐,微风拂过竹林,带起一阵沙沙声响。
一路上,南伯子言静静跟在张炀身后,直至踏入庭院。张炀在小池塘边坐下,取出一方玉壶,泡上了溟灵茶,氤氲茶香随风弥散。
他抬眸看了子言一眼,微微一笑,抬手示意道:“坐吧,尝尝这灵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