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士艮笑着揉揉宋文茵的头,又冲黄婉贞摆摆手,拿起架子上的西装外套,大步走了。
曹士艮走后,宋文茵更疯了,让黄婉贞吃这个,吃那个。
“中午咱们吃龙虾,一早鱼贩送来的,活的,老新鲜了。”
黄婉贞笑呵呵的应和,“活的,能不新鲜吗?!”
宋文茵作势要拧黄婉贞的胳膊,“小没良心的,让你吃好的,还笑话我!”
黄婉贞伸手拦住了宋文茵要拧她的动作,声音温柔带笑,“明天去我家,请你吃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对了,你这几天看过铺子了没?打算在哪儿开?”
黄婉贞放下手里的橘子汽水,“去滨沙洋行看过了,瑞金路上有一家,离我租房的地方非常近,我想着以后秀竹和海立他们上班近,路上能省下不少时间,那条马路也不窄,做生意还可以。”
宋文茵点点头又摇摇头,“瑞金路在哪儿呢?”
“法租界徐家汇那一带,明天让司机带你过去,我让赵大花给你做好吃的。”
“行,到时候我看看,要是可以,咱们尽快把铺子租下来,我这段时间每天都写几张帖子,待咱们铺子一开张,就给她们送过去,虽然不知道能去多少,但我宋某人的面子,还是值两个钱的!”宋文茵一边说着,还微微抬高了些下巴。
黄婉贞看着,心想宋家要一直屹立不倒,就一直能当好友的靠山,怕就怕有什么突然事变。
“怎么样?最近在宴会上相到顺眼的男人了没?”
“哎!还真有一个!”
宋文茵的话,马上让黄婉贞支棱起来,“谁啊?”
“叫何超礼,刚从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没多久,在外滩公和洋行上班。”
黄婉贞听后,迟疑几秒,小声询问道,“哪里人士?有没有结婚或者定亲啊?”
“听说是广东人士,家里父亲早逝,跟着兄长和嫂嫂长大,和我大表哥是同学,我问过我大表哥了,说何超礼想娶个没缠足的女人,一直未曾定亲。”
“那就好!”这也不怪黄婉贞多想,像宋文茵这种家世背景的女子,最容易被凤凰男盯上。
“哎!也不算好,他父亲留下来的人脉和家业都被他哥哥继承了,所以他才跑到上海来打拼的,他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想必我父母是不会同意的。”刚刚还说得兴起的宋文茵,转头又唉声起来。
“哦!这样啊!那怎么办?”黄婉贞可不敢在感情方面,给宋文茵出主意,这个年代结婚多是要过一辈子的,离婚的太少了。婚后女人要是过的不好,想离婚,那得男人点头,男人要是不同意,女人娘家要是不支持,十有八九是离不了的。
别看黄婉贞现在是和离了,那是她喝出性命去闹的结果,而且她当时在族里名声极差,夫家嫌弃她,看不上她,不想要她这样的儿媳,才有了和离的机会。要是让这个年代的女子来,是很难喝出名声去那么干的。
“嗐!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们才见了两面,只是觉得他长的不错,性格还行,没那么多男人的臭毛病罢了。再看看吧。”
黄婉贞见宋文茵并没有陷入儿女长情,也就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说起铺子的事。
“哦!那铺子是被封的吗?很可能被公董局收上去了,要是等的时间太长,咱们就不等了,看看别处。”
黄婉贞一口答应下来,“行,明个儿早上咱们先去滨沙洋行问问情况,不行,咱们俩再看看别处。”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她们两个人,不等黄婉贞开口问,宋文茵就解释道,“姑父和表哥们都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姑妈也忙的很,不是去打牌,就是找相熟的太太逛街。别说中午不回家吃饭,就是晚上都很少回来吃。”
顿了一下,宋文茵又说道,“家里白日就剩两个姨太太和不熟的一个小表妹,不在这栋楼住,在东边那栋二层小楼住。”
说着,宋文茵把头凑近黄婉贞,小声蛐蛐道,“其实四表哥也不是我姑妈生的,是过世的二姨太生的,我姑妈只生了大表哥和大表姐两个孩子。我大表姐在上海女子职业学校上学。”
黄婉贞扭头给了她一个询问的眼神,“上海女子职业学校?”
宋文茵点头,“你不知道吗?三个很厉害的女人办的,一个被丈夫登报离婚,一个丈夫得肺癌去世,一个老爹死后,跟兄弟争家产,虽然只得到了九牛一毛,到也有五十万块了。”
黄婉贞瞪着大眼问,“这么厉害?”
宋文茵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嗯,全国最有种的仨女人,办了个学校,我大表姐一听,就去了,听说背景都很惊人。”
黄婉贞趁机给她打气,“看了没,女人也能做一番事业,咱们也得努力了。”
谁料宋文茵把嘴一撇,不屑道,“我他妈的就是吃了性别的亏,我要是男的,虽然分不到五十万块,但五万块起码是有的,一辈子吃喝就不用愁了,我还那么辛苦干啥,天天在家数钱,多乐呵啊!这个世道,女人要想出人头地,比男人要多付出百倍艰辛!全国就那么仨,属于小概率事件,我看我是没戏了!要背景比不上人家那仨,要性别比不上一个小娘养的,哪哪儿都不成!”
黄婉贞连忙把食指放在了嘴边,“嘘!小声点,让人听了,误会了你就不好了。”她可没忘了,宋文茵刚刚说过,她那四表哥也是姨太太生的,这话要是传人家耳朵里去,总归是对宋文茵不利。
“你可不能这么想,你已经比好多人幸运了,不说别处,就在大街上随便一划拉,大半背景都是不如你的人,要都这么想,那还活着干嘛,死了算了。”
宋文茵深深叹了口气,拿起叉子,戳起一大块牛排放入嘴里,泄愤的使劲儿嚼了几下,咽下去后,说道,“我可能有点恐男,这一跟男人接触,就会升起一股害怕感,总觉得嫁了人,一眼望到头,全是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