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竹的意识像是被裹挟在浓稠的黑暗里,努力挣扎许久,才终于浮出混沌。
她的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费了好大劲,才缓缓睁开。
入目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消毒水味刺鼻又熟悉。
她下意识想要转动脑袋,却扯动了肩膀和手上的伤口,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时间耽误了一些才导致昏迷,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现在的身体。
这时,一道惊喜的呼唤传入耳中:“她醒了,医生,她醒了!”
是小姨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喜悦。
紧接着,她感到床边迅速围拢过来一群人。
小姨的脸率先映入眼帘,那原本光洁的面庞上,此刻满是憔悴与疲惫,眼睛红肿,眼眶里还蓄着未干的泪花。
可嘴角却高高扬起,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哽咽:“阿竹,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上的伤口还疼吗?你都不知道小姨有多担心……”
说着说着声音再次哽咽,眼泪也再次滑落在脸颊。
阮竹皱眉扯出一抹柔和的笑,费力抬起手为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珠。
楚时越也挤到了床边,他一向开朗乐观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焦急与关切。
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胳膊,握得那么用力,像是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妹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会……”
阮竹笑了笑,看着他憔悴的模样,低声安慰:“哥,这不怪你,要是你也会这样做的。”
她的声音宛如被岁月尘封许久的老旧唱片,播放时带着卡顿和杂音,沙哑中透着疲惫,尾音还微微颤抖,让人听着不禁揪心。
江叙看到阮竹醒来的时候瞬间僵住,呼吸都忘了,几秒后江言拉了拉他的胳膊才猛地回过神,向前挪动几步,声音带着哭腔,又不敢太大声,怕惊到她:“阿竹?”
阮竹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抬起,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阿叙怎么也来了?他也知道了?
心中微微一怔,他知道了也好,看他这样担心自己的样子心中尽是甜蜜。
江叙看到她这个样子眼眶瞬间红透,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后退几步微微侧身站在了江言的身后。
他匆匆擦掉眼泪,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失态。
他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呢喃:“太好了……醒了就好……”
医生来过后看了看阮竹的情况,走出了病房。
阮诗跟着医生走出门外,楚时越把江叙和江言也支了出去,“青柠还不知道,你们出去给青柠打个电话吧?”
江叙和江言也看出来楚时越这是有事要和阮竹单独说。
他们透过楚时越看向阮竹,在阮竹点头后就三步一回头的出去了。
医生宽慰他们:“病人只要好好休养几天就好,还好手上的肌腱神经没有损伤,修养期间一定不要用伤手提重物……”
阮诗他们细心听着医生的医嘱,连连点头。
阮竹将放在楚时越那里的手机接过来,但楚时越还是没有放手。
阮竹抬眼看着他,笑道:“哥,给我吧,我有事。”
“你想发什么我给你发,你的手……”
楚时越原本还宛如冰霜的脸听了她的话也柔和下来了。
阮竹晃了晃她还灵活的那只手,说:“我这只手不是还好好的嘛,给我吧。”
她知道楚时越现在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也是她考虑不周了。
她当时只想到周围的人看不到他们的动作,但楚时越对于她肩头匕首的情况可是一清二楚。
看来她得想个办法让楚时越对这件事闭口不提,让他闭嘴。
楚时越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阮竹的心思,他只是觉得阿竹太莽撞了、太顾忌自己的身体了。
阮竹看到了陆淇风给她发的信息,看来他来的时间还真是巧啊!
她让陆淇风在病房外面等着。
“阿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时越突然的发问让阮竹抬眼看向他。
相比于楚时越的眼神,阮竹实在有些冷漠了。
但她还是解释:“我要让萧泽成为死刑犯,让萧家这把刀再也威胁不到我。”
楚时越看到她发狠的神色,眼眶里充满了震惊和陌生。
这还是他那个聪明软糯的妹妹吗?
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呢?想必是现在这个模样才是她真正的样子吧!
快两年了,他竟然都不知道阿竹真实的模样。
他这个哥哥是不是有点失职了?还是阿竹到现在也不相信他?
他自嘲一笑:“那阿竹,是不是原本没想让我知道?”
阮竹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她的确没想要让任何人知道。
楚时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喉咙发涩:“那我现在知道了,阿竹打算怎么办?”
阮竹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深吸一口气艰难起身靠在床头。
楚时越下意识地俯身去扶她,但动作顿在了原地。
阮竹的心中一阵刺痛,纵使她告诫自己无情,但真正面对她表哥的时候,还是无法做到。
“我想……你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我会想办法让你对这件事闭口不谈。”
她原本是想利用她的伤势、小姨的担心等等来阻止他,但话到嘴边她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
就算他们害怕、厌恶自己,那她也认了。
楚时越也没想到她会说实话,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阿竹这样说了也就不会这样做了,他弯起嘴角坐在了她的床前,说:“如果……这件事不是我知道,而是别人你会怎么做?”
无论怎么样,她都是他的妹妹!
阿竹这个样子不能怨她自己,应该是萧璟晔那些恶人给逼的,她只是不明白怎么好好保护自己、只是害怕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想到这里,楚时越的眼神变得心疼。
阮竹看到了楚时越眼底情绪的变化,她所有的坚持都化作了不解,为什么?
“我会让他永远闭嘴。”
阮竹无情的话让楚时越勾了勾唇角,看来他们还是不一样的,那就代表阿竹还是在乎感情、在乎他们的。
“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我们一起想办法,再也不要伤害自己了,算哥哥求你。”
阮竹瞬间睁大眼睛,她以为自己会迎来斥责她无情,厌恶她心机深沉,害怕她不择手段。
可偏偏是恳求她不要伤害自己。
她变得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