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团活动室的落地窗斜斜晒进几缕夕阳,阮竹将狼毫笔搁在笔洗里,清水立刻晕开浅淡的墨痕。
江叙有些局促地坐在红木桌前,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盯着案头铺展的宣纸,总觉得呼吸都要放轻些才好。
“可是你说要学书法的,不能半途而废。”阮竹缓缓说道。
“先学握笔。”阮竹绕过桌角,带着淡淡墨香的气息靠近。
她的指尖轻轻搭在江叙手上,将他僵硬的指节一一调整位置,“拇指与食指捏住笔杆,中指抵在外侧……”
江叙的目光不受控地落在她垂落的发丝上,发梢几乎要扫过他手背,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震得耳膜发疼。
“手腕要稳,运笔时像这样……”阮竹握着他的手悬在纸面,笔尖触到宣纸的瞬间,江叙能清晰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
狼毫在宣纸上拖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横,墨色时深时浅,完全没了往日她写字时的行云流水。
“你太紧张了。”阮竹轻声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想象笔尖是在水面上滑行。”
江叙深吸口气,努力集中注意力。
第二次落笔时,笔锋稍微平稳了些,只是写到中途,手腕突然发酸,整个人往前倾去。
阮竹慌忙伸手撑住桌沿,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她眼中晃动的碎光几乎要将他溺毙。
窗外的风卷起半干的字帖,沙沙声里,江叙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能再教我一遍吗?”
“我太笨了……”
阮竹用笔尖敲了敲他的脑袋,说:“你不笨的,书法就是要勤加练习才可以。”
江叙的脸颊腾起两抹红晕,却还是点点头。
阮竹重新握住江叙的手,这次特意放慢了动作:“起笔时稍顿,像这样……”
江叙感受着她指尖的力度变化,目光却不自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阮竹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鼻梁上细小的汗珠在夕阳下泛着微光,连抿起的唇角都带着温柔的弧度。
“中锋行笔,稳住……”阮竹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怕惊扰了此刻的宁静。
江叙跟着她的节奏移动手腕,这次的笔画果然流畅了许多。
就在即将收笔时,他故意轻轻晃了晃手腕,墨汁顿时在纸上晕开一小团。
“哎呀!”阮竹惊呼一声,松开手去拿纸巾,却被江叙反手握住了手腕。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叙望着她因为惊讶而睁大的眼睛,突然鼓起勇气:“其实……我是故意的。”
阮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只好无奈说道:“我知道,看出来了。”
窗外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铺满字帖的地面上。
阮竹低垂着眼睫,看着他掌心的薄茧,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你好好的,练好字给你一个奖励,行吗?”她小声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江叙瞬间笑得像个孩子,“一言为定。”
他说着,拿起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与卿共书”。
暮色渐浓,活动室的灯光次第亮起。
两个身影在桌前靠得越来越近,时而低声交谈,时而相视而笑。
案头的墨香混着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在暖黄色的灯光里,酿成了最温柔的时光。
高铁穿过华北平原时,大片雪原在阳光折射下泛着细碎的光。
阮竹脸颊贴着冰凉的车窗,呼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染成朦胧的圆。
江叙忽然掏出提前准备的卡通贴纸,把戴着毛线帽的小熊贴在她眼前,“这样看雪就不冻脸啦!”
他指尖残留的体温,让贴纸边缘都带着暖意。
阮竹将目光转到他身上,倚靠在他的肩头。
“饿了吗?”江叙为她整理着碎发,低声问道。
阮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微点点头。
江叙变魔术般从书包里拿出保温袋,三层食盒里整齐码着她最近最爱吃的红糖糍粑和桂花藕粉。
“怕车上餐食不合胃口,特意去学校附近老字号打包的。”江叙摸了摸食盒,“还是热的,趁热吃。”
瓷勺碰撞声里,阮竹咬下软糯的糍粑,糖浆顺着嘴角滑落,江叙抬手用纸巾擦去,动作轻柔得像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好吃吗?”江叙歪头浅笑看着她。
阮竹眯起眼睛点点头,含糊不清:“好吃,你也吃。”
江叙只是摇摇头,偶尔为她擦着嘴唇。
邻座的一对儿老夫妻看着他们笑得慈爱,阮竹注意到了这样的目光朝他们点头示意。
“你们是出去玩儿的?小年轻感情真好啊!”
江叙注意到爷爷奶奶挽在一起的胳膊,笑道:“爷爷奶奶的感情也很好啊!我们放假了要回家。”
老奶奶甜蜜一笑:“原来是这样。”
中途停靠时,阮竹起身活动僵硬的双腿,却因鞋底打滑踉跄了一下。
江叙迅速环住她的腰,两人在狭小的过道里定格成倾斜的弧度。
邻座小孩突然指着他们笑,阮竹的脸瞬间红透,江叙却大方地冲小孩眨眨眼:“哥哥在教姐姐跳华尔兹呢。”
惹得整排乘客都笑出声。
阮竹拍了拍他的双肩,低声:“快坐下!”
江叙倒是笑得开怀。
夕阳把云层染成蜜橘色时,广播提示即将到站。
江叙从背包夹层取出绒线手套,亲手为阮竹戴上,指尖相触时故意停顿两秒,又突然将她的手塞进自己口袋。
“手这么凉,要我给你捂一路才行。”窗外的暮色里,两双交叠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阮竹翻了个白眼,低嗔道:“你要捂就捂,说出来做什么?”
“那我以后不说了,只做。”
很快就到了阮竹家门口,江叙拉着她停了下来,不让她再走一步。
阮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啦?”
江叙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好久才开口:“我舍不得~”
阮竹只觉得好笑,歪头看他:“又不是见不到了,两家离得这么近,明天就又可以见面啦!”
她晃着江叙的胳膊,轻声哄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