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穿过梧桐叶隙,在桌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张有为端起粗陶茶盏,指腹摩挲着杯壁,茶汤里浮着两片嫩芽,随他的动作轻轻打转。
他和大多数有理想的青年干部一样,有理想,有冲劲,不甘心止步于此,都想着要折腾一下。
想和伏魔观合作,以仙女湖畔为核心,逐渐向周边辐射,打造一个宜居之城。
受限于眼界和思维,他还是想靠卖地来解决财政上的危机。
“首长说,伏魔观的有真灵汇聚,这里的空气质量要比其他地方优质,是个养老宜居的好地方。”
本来想提灵气复苏的,但总觉得有些违和,张有为便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听完他的构想,时莱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思忖道:“这是县里的决策,应该不需要经过我们这些道士吧?”
“这个规划的核心竞争力就是伏魔观。”张有为直言不讳道:“真人是得了道的,我们认为,伏魔观的......空气质量,也是真人在改变。”
他说,“既然是以伏魔观为核心,我们必须尊重真人的意见。”
这话就很客气,甚至有些谦卑。
时莱点了点头,“你准备用多久时间来完成这个构想?”
“十年,或者十五年。”张有为平静的说着,不急不躁。
时莱倒是惊讶了下,“你能在这里待这么久?”
“从制度上来说,一届任期五年,我可以连任两届,然后再往上走一走,还能再待五年。”
“你今年还没三十吧?”
“刚好三十。”
“万里挑一啊......”时莱感叹了一声,不解道:“你就甘心十几年时间,一直在这里?”
“扎根基层,做好了,可以实现我的理想。”张有为放下茶盏,瓷底与青石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声。
大概觉得这话不足以取信时莱,他突然笑了起来,忽然笑起来,眼角挤出几道细纹:“我只要做好了,回京城直接入团委。”
哦,走快车道啊!
时莱笑了笑,人家用十五年来换一条快车道也不算捷径。
他只是疑惑,“你不怕做出成绩后被人摘了桃子?”
张有为就笑,笑容里有藏不住的自信。
他是正儿八经的三代,不,应该算四代,毕竟他爷爷就是二代了。
而且,来这里,还有大佬的支持。
以大佬的身体,再坚持一二十年应该没问题。
时莱没想到他如此有耐心,倒是有些惊讶,低着头默默思量。
不管张有为个人野心如何,这个计划如果能有条不紊的推行,对伏魔观影响甚微。
他生于斯,长于斯,对本乡本土自然是有感情的,也愿意榔坪村甚至小镇上的居民都富裕起来。
而且,张有为承诺,帮着把仙女湖畔建设好。
昨天顾苏桥去看过场地,带上湖畔后面的缓坡,两百七十亩土地,真要建起来,这是一大笔钱。
小仙女的私房钱只够盖两间草屋。
迟疑了会,他说,“县里的事情,我不懂,只要不影响到伏魔观,我们愿意配合。”
能开诚布公的谈,张有为就知道事情有希望,坐在桌前,认真倾听。
“我就两个要求。”
“真人,您说。”
“一个是不要把榔坪村的村民赶走,他们大多都是老人,经不起折腾。”
张有为犹豫了下,缓缓点头。
时莱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桌面,继续道:“其二,符水之事......”
“官方绝不会宣传。”张有为接得飞快,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这点敏感度我还是有的。”
这么点见识都没有,他就不会被选来当县长。
灵气已经复苏,符水的事情终于也会藏不住,会慢慢发酵,未来也许人尽皆知。
但是伏魔观现在老的老,小的小,在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还扛不住资本的撕咬。
大事谈定,张有为又问,“真人,您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对我提。”
“我是修道之人,对俗世没有要求,要不,你们帮我长生不老?”
“哈哈,这个愿望我可帮不上真人,您得提一个人力可为的。”
“那就让男足在世界杯夺冠?”
“真人,咱们还是讨论下,您长生不老的事。”
......
自张有为来过后,伏魔观又恢复了平静。
曲招娣跟着大师兄钻了几天小树林,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多了起来。
她现在主要负责卖野果。
果子卖的比山下精品水果店还要贵,香客们大多是不满的,但是尝过几颗后,纷纷抢着购买。
于是小姑娘忙了起来,每天上山摘野果,洗野果,卖野果,没人指使她,自己忙的不亦乐乎。
卖的钱,也没人找她要,让她自己存着。
存着就存着吧。
等大师兄给真人哥哥买小车车的时候,自己也能出一份力,她心里想着。
山上的香客又慢慢了恢复了往日的人流,每天千余人左右上山,连带着方茵的生意也好了起来,茶叶蛋和矿泉水供不应求。
只有一个老道士,每日天不亮就上山,一直到天黑才随着随后一波香客下山,从来不会买矿泉水,饿了买两个玉米一个茶叶蛋,渴了就接一点山泉水。
偶尔还会在大殿里打坐诵经,但是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放生池边的青石上打坐。
他不开口,时莱也不主动攀谈。
人家没在伏魔观里挂单,他只当是个云游的老道。
只有曲招娣心疼这个老道士,经常会端一杯茶水送过去。
她觉得老道士肯定很穷,舍不得买水喝。
“道士爷爷,你是来旅游的吗?”
“不是,我来这里修行。”老道士抿了口茶水,轻轻放在身侧,笑的慈祥。
“哦。”小姑娘还不懂这些,懵懂的点了点头,就在老道士身边找了处阴凉的位置坐下发呆,听陆明唱歌。
正觉得无聊,就看见时莱从道观里走出来,身后跟着顾苏桥他们六个老道士和鲍燕青。
六个老道士身上背着褡裢,鲍燕青背着双肩包,每人手里都提着一把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