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侯府的路上,一群人都是心事重重。
张嬷嬷还在惊讶林玉迩这具身体的身份,嘟嘟在想那个搭讪少年会不会在小被子里找到银票。
长安在想怎么开口问夫人要转运符,他做梦都想捡到钱。
贺九凛也盯着自己包扎的手,蹙眉沉思着什么。
林玉迩紧紧捂住袖口的银票,警惕的卧倒,害怕被人抢,后来发现几人都兴致缺缺没给她一个眼神,她警惕着警惕着,就有些困了。
“夫人睡一会儿吧。”
张嬷嬷给掏出自制的奶油棒棒糖,剥了糖纸,塞她嘴里,林玉迩吮着糖,歪歪倒倒的睡着了。
贺九凛好奇的看着林玉迩的睡颜。
“为何睡觉还要给她吃糖?”
张嬷嬷目光柔和的开口:“夫人有强烈的物质依赖症。睡觉的时候必须抱着小熊娃娃睡才会觉得有安全感,若是小熊娃娃不在,就必须吃糖,否则她困起来又不敢睡,脾气会变得不可控!”
贺九凛点了点头。
“夫人还有什么习性,你一并告诉我!”
“是。”
“相信侯爷已经知道夫人有幻听、幻视的情况!就是能听见旁人听不见的声音,比如嘈杂的低语,或者非现实的喧哗。看见旁人看不见的画面,如逝去的亡魂……”
张嬷嬷随意说了几个就闭上嘴,不打算多说。
笑话。
要是都告诉你了,我就得失业了。
她可没有忘记她现在是依赖林玉迩而生!
正因为林玉迩是个不可控的精神病,所以她才能不干脏活累活,只要照顾好她就行。
“你为何如此了解夫人的病情?”
对侯爷此问,张嬷嬷实话实说道:“在奴婢家乡有一处机构专门照顾夫人这样的人,会有无数经过特训的员工对他们进行安抚、引导,药物治疗等等。”
“你刚刚说……治疗?”
峨峨玉树般的男子眼里划过一抹光泽:“你的意思是夫人的病情会有痊愈?能变成正常人?”
张嬷嬷在这些日子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少她知道,侯爷每月发病和夫人有关,他受制于人却又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敢对夫人动手。
若是夫人恢复正常,他能交流谈判,那才应该是他想要的。
“可以。”
“但需要漫长的时间……”
贺九凛看向睡相乖巧的少女,眼睫颤了颤,抬起手似想要去触摸她的脸,却又突然撤回来递到嘴边,薄唇微启,牙齿咬住线头一扯,绷带顿时圈圈散落,露出白皙修长的手指……
车帘被掀开,一只手伸出。
绷带被风吹得飞扬而起,不知飘往了何处。
……
街道上,人来人往。
前往凤里街的马车后面,一辆低调的马车也在行驶中。
黄色长裙的少女坐在马车里翻看着摄政王府的回礼,兴致高昂。
她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丫鬟眼神里露出的阴狠。
“不愧是摄政王府,真是大手笔啊!”
“我爹就送了一个玉衔荷鳜鱼,这回的布匹就回了十三种,每一匹布料都是上好的,颜色更是不重样!春夏秋冬的布料都有!还有这木雕摆件,一看就是出自大师之手……”
“回去后,把这粉色、蓝色、水青色,还有这三种都送我小库房去!”
“等过了今晚,我就找个绣娘重新做衣服。再过几日,收东郊的寒梅该开了,我要穿新衣……说不得回得到一桩好姻缘,你说是吧,芊芊!”
黄裙少女的身后,丫鬟的嘴角阴沉沉的勾起。
“小姐说的是。”
黄裙少女叫凌雨,父亲是吏部文轩清史司的一个主事,负责文官的奖罚处置。
没多久,马车就到了凌府。
凌雨没有立马下车,而是缩着身子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也不知道阴阳司的人来了没有?!”
“小姐你看,那是不是?”
苍白的好似没有血色的手从身后伸出,指着车门侧方花墙下。
阴阳司的马车是黑白两色,木为黑色,雕刻着一些凶神恶煞的恶鬼,而白色的纱幔上则是画着一些墨色的铜钱,远远看着像是高人写下的墨宝,透着点点诡异。
凌雨看到那马车胆怯瞬间消失无踪,掀开车帘就钻了出去。
“黎大人已经来了,那就不用担心了!走,回家!”
车帘落下时,芊芊默默的坐在马车里,手还保持着指着阴阳司马车的姿势,眸色如同一潭死水。
凌府的门房和下人前来搬摄政王府的回礼。
他们手脚都放的很轻,似乎生怕吵醒了别的存在。
院子里,透露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凌雨捂着鼻子,朝里走。
“怎么又在墙角淋血了?”
“是黎大师要求的。全是大红冠子的公鸡血!黎大人说:公鸡啼破晓,朝霞映天池;公鸡代表晨曦,有着星宿昴日星官的血液,所以公鸡血液能驱邪除祟,绕着墙根撒血是为了……”
凌雨挥了挥手 :“不用和我说那么详细。黎大师自有黎大师这么做的理由,……我娘人呢?”
“夫人在佛堂。”
凌雨停下脚步,冷声问道:
“我娘在佛堂,我爹又在哪里?”
“回大小姐,老爷回来后又出去了,说是要核查一批文官的奖罚名单有无错漏,明日要上交给郎中大人。”
“呵,我都被那贱人缠的不能安生,他不闻不问,只一心扑在公事上?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女儿?!”
凌雨恨得咬牙。
父亲花花肠子,到处留种,生下一堆的庶弟庶妹,早不上进晚不上进,现在开始上进了?
不用猜,肯定又是去哪个外室哪里去了。
这些年,她替娘亲处理了那么多外室子,娘亲还是人淡如菊,爹还是招花惹草,这家是她一个人的嘛?
“带我去见黎大师!”
“是。”
到了东角门。
院门口更是摆着两个黑狗头。
花圃里的树木和树木之间挂着一些纸幡,上面有绘天尊图的,有符箓的,还有各种星宿或咒令的东西。
风一吹,哗哗作响。
黎大师正带着阴阳司的小吏们在院子里摆设道坛。
“黎大师。”
一个面容白净的男人侧头看向凌雨,温和的一笑。
“凌大小姐回来了?”
“是。”
看见男人的笑容,凌雨只觉得心里委屈一阵阵的涌上来,眼眶微红。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今夜,继续让你的丫鬟替你睡在床上,等道坛完成后,她现身的一刻就会踏入陷阱!到时我会抓住她,将她打的魂飞魄散……”
凌雨听着男人温和的嗓音,冲上前去把人抱住。
“谢谢你,谢谢你黎大人。”
黎思政面色一僵,不动声色的把人推开:“倒是我要谢谢大小姐给我这个机会。我虽然已经出师,但还没有单独负责过案情,你能信任我,把这件事交给我是我的荣幸。”
凌雨点点头。
环视一圈院子里的布置,喃喃道:
“……若是像黎大师这样郑重其事的做足准备的都不行,难不成那疯子的随便乱涂的鬼画符就行了?!”
黎思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