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清志时常会觉得自己骨子里是个冷血的人。
在旁人看来他是温柔的,但这不过是因为他的容忍范围比较大,一般没什么事物能让他动怒,所造成的错觉罢了。
正如他从前跟柳生比吕士说过的那样,他其实相当自我中心。
没法让所有人都满意,那就让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标准来;没法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那就掀翻桌子,让他们畏惧、厌恶自己——这便是他一直奉行的两条准则。
他并不会思考太多,如果有什么让他感到苦恼的事情,他会选择快刀斩乱麻,按照自己的准则去做,干脆利落地解决掉。
再纠结再苦恼又能如何?还不如先行动起来。
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就如同想要解开一团复杂的绳结,最快捷的方法就是一刀剪断一般,快刀斩乱麻反倒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他不会纠结自己在切原赤也的事情上是否太过自私,是否小题大做了。
他要改了他这坏毛病,没得商量。
至于别人会怎么想,就任他们去吧,与他无关。
无视掉手臂和小腿不断传来的痛楚,坂田清志抛起手中的球,用力打出一记不和谐音。
这一年以来,切原赤也给自己制定了针对变轨球的地狱训练计划,能更加轻松地应对坂田清志的不和谐音和卷沙,可此时想要回球却依旧显得吃力。
坂田清志本就隐藏了相当一部分实力,而且他的变轨球融入了太极的技术,不是寻常变轨球能比拟的,想让切原赤也接不到球,并不算太难的事情。
“Game,坂田,0-4!”
不甚在意地拿指腹擦去脸上滑落的血,坂田清志转身走去接发球的位置,摆好姿势等待切原赤也发球。
第二局的时候,他避开了直直飞向手腕的球,球击中了他的手臂,造成了短暂的麻痹。
第三局的时候,他避开了落地后飞向脚踝的球,球击中了他的小腿,让他踉跄了几下。
第四局的时候,他避开了飞向头部的扣杀球,球擦伤了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切原赤也的力度并不小,坂田清志被击中的地方已然发青,在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因着切原赤也冲他的身体打球,途中他丢了几分,却也还是稳住了这四局。
不知是焦急还是因为见了血,切原赤也进入了兴奋状态,眼白已然充血,起初只是不明显的淡红,不过顷刻就红得吓人。
他邪笑着舔了舔嘴唇,眼中的坂田清志染上了鲜艳的红色,不知谁人在他耳畔低声重复着“击溃他”“击溃眼前的对手”,“染红他”“染红眼前的对手”的想法占据了他的脑海,刺激着他的心脏更快地跳动。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破碎的笑声从他口中零落,戏剧进入了转折的阶段。
继续挣扎吧,别让他这么快就无聊。
指关节挤压着手中的球,微微发生变形的球在高速回旋的作用下化作出弓的箭镞,砸中了坂田清志的右膝盖。
坂田清志因疼痛而下意识皱起眉头,呼吸一滞,身形也有些不稳,可下一秒又恢复淡然的模样,迅速转移重心,不着痕迹地调整好呼吸,将尚未落地的球打回。
两人展开了拉锯战,双方击球的力度都不轻,甚至隐隐有逐渐加大力度的趋势,球划破空气所刮起的风愈发明显便是最好的佐证。
分明已经算得上是遍体鳞伤了,坂田清志却像是几乎不受影响一般,这让切原赤也的内心愈发焦急。
要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度,更刁钻的角度,打倒他,击溃他,让他接不到球!!
切原赤也奋力挥拍,将破空的不和谐音击回,被赶出乐章的音符愤怒地猛冲,砸中了坂田清志的右肩,让他吃痛地松开了手中球拍。
“——!!”
坂田清志一咬牙,无视掉肩膀的剧痛,换成左手接住球拍,一个箭步上去用高吊球打了回去。
趁坂田清志还没调整过来姿势,切原赤也跳起扣杀。
在微微睁大的眼眸中,原本该是自己热爱的网球离得越来越近,连眨眼都来不及,便再度击中了才受伤的右肩。
他咬紧后槽牙,没让自己叫出声,堪堪用左手将球打了回去,却因控制不当而打出了界。
刚才切原赤也瞄准的是他的头,是他躲得快,才没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两次击中的不是同一个位置,并且他一直没有被打到要害,这才坚持到了现在。
他闭了闭眼,不去看切原赤也的神情,平复了一下心态,以一如往常的神色迎接下一球。
在不断拉长的比赛当中,随着伤势的加重,坂田清志逐渐力不从心,开始频繁丢分,似乎已经无计可施了。
“前辈,你的五号世界呢?再不用出来的话,我可就要赢了。”
又拿下一局时,切原赤也在对面出言挑衅,仿佛胜券在握一般。
坂田清志一向不在球场上说话,不仅因为这是在浪费时间,也因为有时一不小心刺激到了对方,可能就会像多话的反派一样全盘皆输。
不过,在听见切原赤也的挑衅之后,他难得露出了一个恶劣的冷笑,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对付你,何必动真格?”
那表情和语气实在过于嘲讽,与平日里温润随和的他反差极大,让打上头了的切原赤也都不免一脸惊愕。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嚷嚷着什么击溃,什么染红的,你也太吵了,难怪到现在都没能赢下这场比赛,看来是实力不足,只能动嘴皮子来掩饰自己的无能了。”
坂田清志哂笑着摇了摇头,字字诛心,直接引爆了切原赤也的理智。
切原赤也被他气得笑了一下,从暴怒的身体里溢出无边的狂气,一双绿眼直冒红光,似乎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撕咬眼前的猎物。
“好……好啊……既然你这么着急,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究竟有没有实力!”
他会叫他后悔如此嚣张的。
坂田清志收了笑,浑然一副无所谓、不在乎的模样,激得切原赤也心头的一把火烧得更旺了些。
由此,戏剧进入高潮。
切原赤也发了狠地攻击坂田清志的身体,却无一例外都被避开,只造成了一些对比赛无甚影响的伤,而前不久还表现出颓势的坂田清志不知怎的又恢复了正常水平,甚至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一个等级,仿佛在说自己不玩了一样。
不论切原赤也怎么攻击、攻击哪里,都无法从坂田清志手里再赢下一局。
就算击中了他的身体,就算掉了球拍,他也能迅速调整过来,在球落地前打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
切原赤也想不通。
自己明明已经进步了许多,可谓是飞跃的进步了,而他却连十成的实力都没有使出来,在遍体鳞伤的状态下硬生生守住了优势,一直占据着上风,甚至还游刃有余——
“还能是为什么?”
他听见坂田清志冷嘲热讽的声音。
抬眼看去,他对上了他透着冷意的双眼和嘴角戏谑的嘲笑。
“当然是因为你只会动嘴皮子和攻击对方的身体,而不懂得把球打到对方打不回来的地方。”
说到这里,坂田清志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左手摩挲着下巴,道:“不对,你还是有优点的。”
“——在赛场上失去冷静,还只会把球打到对手的身体上,很好预判你的下一步动作呢,真是多谢你好心给我送分了。”
人都是多面的。
幸村精市总是笑得温柔,视同伴和家人为珍宝,偶尔会有点小淘气,却会为了立海大的常胜王者之名,强硬地要求真田弦一郎放弃正面对决,采取迂回战术拿下与手冢国光的比赛。
柳莲二平日如清风般温和沉静,对待他人总是温柔的,偶尔会有点坏心眼,却会不顾切原赤也的想法,以为了他好为由,主动在U-17的同室操戈中弃权,让切原赤也成为胜者组的一员。
坂田清志的本性与他们俩最为相近。
为达目的,他不介意动用一些强硬的手段,也不在乎对方会作何想法。
他时常认为自己在骨子里是一个恶劣、冷血的人。
他曾算计了那个欺负坂田爱音的霸凌者。在看到对方恐惧的表情时,他微笑着说如若再有下次,他会追他追到地狱的深处的。
此时此刻,他又再次露出了那个微笑。
没法让所有人都满意,那就让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标准来;没法让所有人都喜欢自己,那就掀翻桌子,让他们畏惧、厌恶自己。
“你该听话的,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