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还是先回去吧,东西我稍后送过来给你。”
“好,谢谢。”
坂田清志谢过真田弦一郎的好意,坐在医务室的床上,没受伤的左手拿着一杯温水小口喝着。
放松下来之后,他只觉得全身上下没一块是好的,哪里都疼,快散架了。
虽然对切原赤也有点抱歉,但他并不后悔。
正如他刚才在球场上对切原赤也说的那样,如果他继续打暴力网球,不单难以长进,还很容易被对方预判行动,反过来被利用。
这一代有太多网球奇才了,可谓黄金的时代,其中大部分不惧怕暴力网球,只要闪躲及时,伤势不重,那么想要赢下比赛也不算太难的事情。
他叹了一声,感觉身体无比沉重。
待会儿联系一下爸爸,让他来接自己吧……
真田弦一郎将坂田清志的网球包送到之后,叮嘱了坂田清志几句就离开了,他要回去好好说一说切原赤也才行。
坂田清志先后联系了坂田爱音和坂田爸爸,不多时坂田爱音就赶到了医务室,在看见他的模样时眉头紧皱,周身散发着低气压。
在坂田爸爸到来之前,他们并肩而坐,彼此沉默着,不发一语。
不知过了多久,坂田清志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爱音。”
“嗯。”
“大家都相信着我。”
“……嗯,我知道。”
“我也相信着大家。”
坂田爱音没有回应。
她知道,这个“大家”包括他们一家人。
“所以,我不会迷惘的。”
她一直都知道。
“我没法给出什么承诺,而且今后也会不断拼尽所有去赢取想要的结果。”
坂田清志顿了一下,伸手勾住了坂田爱音的小指,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爱音,我一定会成功的。”
坂田爱音侧头与坂田清志四目相对,看见他眼里温暖的笑意,下意识咬了咬嘴里的软肉,按下了想要哭泣的冲动。
“我知道。”
她轻声说道,声音有些发哑。
“你没有哭吧?”
“没有。”
以往总是坂田爱音问坂田清志有没有哭,这次却反了过来。
坂田爱音觉得很不公平。
她问清志有没有哭的时候,他都没有想哭的迹象,可在他问自己的时候,自己却差点压不住心里那道闸门了。
“是不是很疼?”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问起了坂田清志的伤。
“疼啊,很疼,感觉自己快散架了。”
“那你还得疼几天,忍着吧。”
“好无情啊。”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勉为其难多照顾一下你好了。”
坂田清志低声笑了几下,“好啊,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坂田爱音想哭的心情也逐渐散去了。
不多时,接到联系的坂田爸爸颇为轻车熟路地来到医务室,跟医生打了声招呼,在看到坂田清志时下意识皱起了眉头,表情复杂。
“不是被打了。”
以防他误会,坂田清志先一步解释道。
坂田爸爸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让你妈妈见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晕过去。”
坂田清志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吧?”
“来,我背你。”
“清志都这么高了,爸爸你还背得动吗?”
“他长再高,我也背得动。”
坂田爸爸略为不满地抗议道。
“爱音,这个时候应该称赞爸爸,而不是质疑他。”
“爸爸,你真厉害。”
坂田清志和坂田爱音面无表情地一人棒读一句,语气里完全没有感情,把坂田爸爸气笑了,又找不到话反驳,只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让自己别介意,自己的儿女就是这样。
成功逗到了自家老爸,两人碰了碰彼此的拳头,相视一笑。
坂田爸爸将坂田清志背到了小车上,坂田爱音替他们俩拎包。这种情况曾发生过两次,只不过这次坂田清志是醒着的,虽然全身都疼得厉害,却也不影响他跟爸爸和妹妹拌嘴。
待回到家,坂田妈妈一句“欢迎回来”还没出口,就在见到遍体鳞伤的儿子时咽了回去。
“不是被打了。”
坂田清志又重复了一次这句话。
“哎哟,怎么伤得这么重……”
坂田爸爸将坂田清志放在沙发上,坂田妈妈心疼地上下打量着他,一双手举了半天不知该放哪儿好——他全身上下似乎没一处是好的。
良久,坂田妈妈只能摸了摸他的发顶,叹出心中的担忧。
或许是太疼了,也或许是自己近来不是受伤就是生病让家人担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坂田清志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不少。
“妈妈,今晚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想吃点热乎乎的,还有汤。”
“好,我叫你爸爸做。”
“我啊?”
无辜路过的坂田爸爸指着自己,面露困惑。
一旁的坂田爱音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夸了他一句:
“爸爸真厉害。”
“那不然谁去?这个家厨艺最好的就是你了。”
坂田妈妈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仿佛在说傻话的是他一样。
坂田清志配合地向他投去了期待的眼神。
一家三个人都指望着自己,坂田爸爸没辙了,只好自认倒霉拿上围裙进了厨房。
成功将家里地位最低的人撵去了厨房,三人默契地给彼此比了个大拇指。
见他实在可怜,坂田妈妈没多久也进去帮忙了,留下兄妹俩在客厅。
坂田爱音开了电视,调到了体育频道,随后给自己和坂田清志倒了杯温茶,两人边喝边看。
电视上正好在重播去年全国大赛对立海大的采访——应该是为了今年的比赛预热吧。
当时幸村精市作为代表接受了总采访,另外也有对其他正选进行简单的采访,不过因为没什么有意思的回答,最后剪进去的也没几句,更多还是幸村精市的采访片段。
“那本画本还在你们部室放着吗?”
看着这个采访,坂田爱音忽然想起国一时送给坂田清志的那本画本,里面是网球部一众成员的速写,是她闲来无事画的,在关东大赛前夕当做激励让他带去了部室。
去年切原赤也入部后,坂田清志忙了起来,她去网球部的频率也降低了,没怎么画速写,也就没送新画本给他。
“在啊,一直放在奖杯的前边展示呢。”
那本画本对部里的很多人而言都是珍贵的纪念,比获得冠军时的合照效果还好,时不时就会有人去翻阅,在得到激励后小心地放回展览柜,重新投入到训练当中去。
“这么宝贝啊?”
这倒是坂田爱音没想到的。
“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收不到这么好的礼物。”
坂田爱音摸了摸下巴,“那我要不要再画一本呢……”
“你看着来吧,如果不觉得网球场无聊的话,随时欢迎。”
“只看训练的话的确有点无聊吧,毕竟我又不打网球,只是去骚扰你们的而已。”
坂田清志不由失笑,“怎么能叫骚扰呢?”
她又不会出声打扰他们训练,只是在他们休息的时候过来聊上几句而已。
“无关人员出现在球场,本身就是一种骚扰了吧。”
“精市不是都说了你是编外成员吗。”
“我可没承认,你别乱说啊。”
“晚了,你已经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了。”
“算了吧,我可不想变成网球痴。”
“也不是非得变成网球痴啦……”
两人谁也不让谁,展开了一番激烈的拌嘴斗争,最后以坂田爸爸的一声“吃饭了”为信号,迅速握手言和了。
虽然坂田爸爸是这个家地位最低的人,但他的手艺与地位成反比,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鉴于坂田清志右肩受伤,坂田爸爸负责给他喂食,他也心安理得地受着这份关照,一点不害臊。
害臊什么害臊,他还是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