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支铅笔,在场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下来。
松小队以外的成员都通过休息室的电视看到了当时的情况,没有在现场看时那么震撼,却也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某种意义上来说,能用一支铅笔拦下远野笃京的处刑,不论是铅笔自身还是坂田清志本人都有些不可思议了。
不过,想到他甚至靠石子打裂了平等院凤凰打出的球,这点程度倒也不算什么。
导致铅笔报废的远野笃京撇开了头,装作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只要他没指名道姓,就不是在说自己。
迹部景吾华丽地打了个响指,“不就一支铅笔么,本大爷什么笔都有,你待会儿过来挑个自己喜欢的吧。”
“行,那就这样说定了。”
坂田清志不客气地应了下来,把铅笔放回口袋,揭过了这个话题。
“说回正题,明天是跟澳大利亚的比赛,对方有主场优势,届时可能会出现无人给我们加油的情况。上场的各位记得适时屏蔽外界的声音,集中精力比赛。”
他不大担心明天的比赛,这一队几乎集合了国中生最强的战力,大家都在稳步向前,也不需要提点什么了。
“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尽全力去打一场不留遗憾的比赛就行。”
“接下来宣布今天的训练安排。”
“基本上和昨天是一样的内容,只不过,在所有训练结束之后,高中生和国中生要两两组队进行对练。”
有不少人在蠢蠢欲动了。大家都在期待能与强者交手。
“鉴于有些人希望与同一个人对练,就不强制要求只能和一个人组队了,各位可以按自己的喜好和需求去选择练习赛的对手,只要双方都愿意即可。”
“请尽量选择能让自己产生紧张感的对手,并把这次对练当做正式比赛认真对待。”
“以防有人做不到,我们这边为输家准备了足够刺激的惩罚。”
闻言,越前龙马面色一黑,“难、难道说……”
“啊啊,饮食方面自不必说,也有精神层面的惩罚。如果比赛没能让各位产生足够的紧张感,这些惩罚一定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坂田清志勾起嘴角,“立海大的各位应该还记得,我曾经在班上展示了一张海报,后来在全班同学的恳求下封印了起来。”
“清志,你不会是……”
真田弦一郎瞳孔骤缩,全然一副目睹世界末日降临的神情,让其他人也隐隐感觉到了不安。
他是在场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亲眼见过那张海报的人,没人比他更明白它的威力。
“别担心,那张海报还好好地封印着。”
这句话并没有让他安心。他知道,以坂田清志的作风,必定是准备了更加可怖的画。
“这次的画是小妹亲手绘制的,效果绝对比之前那张要好上一百倍。”
他毕竟没有系统学过绘画,有时候脑子里想到了不错的画面,可真要上手绘制,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爱音不一样。她自幼就爱画画,也能充分理解自己所想,甚至还能想出更能唤起人心中的恐惧的画面,并几乎完美地画到纸上。
“喂,真田,你知道些什么吗?”迹部景吾皱着眉,不解地问道。
“那不是该存在于人世的东西。”
真田弦一郎的表情十分难看,心中警铃大作,浑身的细胞都告诉他接下来的练习赛绝对不能输。
“如果效果在那之上,恐怕……”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胆子小的人会当场昏迷而已。”坂田清志贴心地帮着解释道,“这次的画应该能把胆子大一点的人也吓到昏迷。”
“各位大可放心,我有准备好安睡符,保佑各位免受噩梦侵扰。”
众人半信半疑,有的人还觉得真田弦一郎太夸张了。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明白他并没有夸大其词了。
“尽全力挣扎吧。”
坂田清志浅笑着说出这句话,以此为信号,日本队的噩梦开始了。
如果说亚玖斗饭团和乾汁是折磨味觉,对身体还是有益的,那么坂田兄妹的怪诞画作就是折磨精神,还丝毫没有益处了。
——也不对,至少在精神经受巨大打击之后,精神力会有所进步。
训练结束,喝乾汁恢复过来之后,就是练习赛时间了。
在练习赛正式开始之前,坂田清志提醒众人要注意分寸,别伤害对手身体,也别毁坏公共设施。
“尤其是各位前辈,记得收着点力。”
“基地内还有个小的场馆,等不及的人可以去那边打。”
把小场馆的位置告诉众人之后,坂田清志就在边上坐着看他们各自组队对练了。
一军前几名成员很有人气,包括但不限于越前龙马和亚久津仁找平等院凤凰打球,白石藏之介找种岛修二,石田银找duke……
坂田清志漫不经心地看着激烈对决的热血少年们,感觉有些无聊。
并不是厌倦了,只是现在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与他没多大关系,还是把注意力放自己身上好了。
闲着也是闲着,看看爱音现在有没有空,跟她打个电话吧。
坂田清志发信息确认了一下,这才拨通坂田爱音的号码。
“不是说晚上才有空吗?”
“他们正在对练,一时半会儿打不完。反正也是闲着,与其看他们比赛,还不如跟你聊聊天。”
答应过要把她放在第一位的,好不容易得了闲,当然要跟她说说话了。
“家里最近怎么样?”
“我和爸妈都很好,就是妈妈时不时会念叨,担心你会不会受了欺负伤到哪里。要我说,更应该担心的是你会不会累着自己,或者因为没法打比赛而勉强自己。”
坂田清志没法反驳,沉默了一下才回道:“有大家盯着我呢。”
“当然得盯着你了。”坂田爱音没好气地说,“你嘴上说得信誓旦旦,哪次不是一不留神就跑去把自己练趴下了?”
“老是把别人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自己,看着就来气。”
坂田爱音数落了好一阵都停不下来,越说越气,恨不能来到他旁边直接上手捏他脸,光是在电话里说怎么也没法解气。
“爱音……”
坂田清志弱弱地叫了她一声,带着几分央求的意味,她这才不情不愿地住口,没再数落他。
“说真的,你不仅要思考怎么才能帮他们赢下世界杯,还没什么时间打球,是不是憋屈坏了?”
“肯定的啊,我不知道多久没打一场正经的练习赛了。”
坂田清志有些出神地望着球场上几道身影,看着他们兴奋或紧张的神情,看着他们享受练习赛的样子,感觉自己跟他们处在两个世界当中。
那边是火,这边是冰。
“赛程安排得紧,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训练结束之后大家都没什么时间,我也得整理资料和调整日程……能跟大家聊上几句就已经很好了。”
“就不能罢工吗?”
他笑了一声,“我也想啊。”
但做不到。
“就算我罢工不管他们了,他们也得正常训练,没人陪我打球。”
仔细想来,也就只有从今年全国大赛结束后,一直到离开后山前的那段时间,他才能什么都不考虑,只管放开手脚尽情打球。
“柳呢?他不是不用训练吗。”
“莲二在为之后的资格赛做准备,还要忙着记录和整理数据,比我忙得多。”
“拉他出来打一场呗,整天对着密密麻麻的字也不好受吧。”
“嗯——也对,我待会儿问问他。”
说完自己的事情,坂田清志问起坂田爱音的近况。
“有什么想分享的吗?”
“良本做了个丑丑的小熊送给尾山,没说是自己做的,尾山直接说商家太黑心了做这么难看,给良本气得把小熊塞给了我。”
“真的很难看吗?”
“跟你和仁王的手艺比起来是要差很多,对初学者来说是正常水平,是很可爱的那种丑。”
“她真给你了?尾山那边呢?”
“谁管他,给我就是我的了,要怪就怪他笨吧。”
“那他后来知道小熊是良本做的了吗?”
“良本没说,我私底下告诉他的,然后他就说自己要礼尚往来,做一个丑丑的兔子给她。”
说到这里,坂田爱音停顿了一下,随后用冷漠的语气说道:“但我觉得这兔子最后肯定会来到我这里。”
都什么事啊,把她当什么了?他们小情侣之间干架可以不要把她牵扯进去吗?
“不是挺好的吗,凑成对儿了。说不定他们本来就是想送你,又担心没有合适的借口,你不愿意收下,这才演了这么一出。”
“我觉得以他们俩的脑瓜子想不出来这么高明的点子。”
“那你就把这对玩偶当成是他们两个,当着他们的面指桑骂槐。”
“好主意。”
“话说回来……他们真的是情侣吗?感觉相处模式很像告白之前啊。”
“很神奇吧,我也觉得神奇。据说是双方都以为对方喜欢自己,觉得先告白的才是赢,于是就一起说出了喜欢。”
真有他俩的风格。
两人又聊了一段时间,见场上的人差不多打完了,坂田清志才恋恋不舍地跟坂田爱音告别。
在即将挂掉电话时,他们同时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而后又一起沉默下来。
“我很想你。”
想念的话语同时从彼此的口中轻声零落,两人都怔愣了一瞬。
在坂田清志再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坂田爱音先一步挂掉了电话,动作快到他在听见挂断声时反应了两秒才回神。
他轻轻叹了一声,把手机放回了包里。
平时没什么感觉,白天才见到了她,这会儿一听见她的声音,想念的心情就不住地翻腾了起来。
坂田清志闭上双眼,深呼吸几下,安抚好翻涌的情绪波动才睁开眼。
澳队的粉丝早在几个月前就抢购完了会场的票,明天恐怕是见不到爱音了。也不知道她会在这里待多久,期间自己能不能离开基地见一见她。
在坂田清志神游天外的时候,手机蓦然响起了通知声。他解锁一看,是坂田爱音。
【三花猫:给你带了点手工材料,无聊的时候拿来打发时间吧】
【三花猫:转交给一个笑眯眯、长得很高的黑长直叔叔了】
【三花猫:他自称斋藤教练,还说和你很熟,你记得去找他要】
【三花猫:无关人士不能在附近逗留,正好他当时在门口转悠,我就给他了,不是故意不见你的】
【三花猫:这几天我都在澳大利亚,你什么时候得空了能出来就跟我说,咱们出去玩】
看完信息的坂田清志陡然站起来,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网球场馆。他径直找去斋藤教练的房间,如愿拿到了坂田爱音给他的包裹。
斋藤教练面上带着温和的笑,什么也没说,但温柔守望的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目送坂田清志离开后,他跟另外三位教练提起这件事,感慨道那时的他才终于有点孩子的样子。
包裹里装着折纸、丝线等材料,还有一个相框,是坂田爱音、良本绫和尾山晋之助在动物园一起拍的合照。
坂田爱音拿着相机对镜头比耶,背景是正在吃水果的大象,以及正忙着揪尾山晋之助耳朵的良本绫。
坂田清志笑出了声,他们三个亲近了很多啊。
再过不了多久,爱音就会以名字直呼他们俩了吧。
不过……
这对情侣为什么总是黏着爱音,连出去玩也要跟她一起?
坂田兄妹都对这个问题感到了深深的苦恼。
“他们真的在交往吗?”
想了半天也得不出答案,坂田清志决定抛之脑后,不去想了。
罢了,可能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喜欢”是什么样的感情吧,毕竟都还是小孩子。
跟坂田爱音通过电话,还收到了她的包裹,坂田清志在接下来半天里心情都很好,嘴角一直是上扬的,在给输家展示那幅怪诞画作时也笑着,但这表情到了那些人的眼中就变了滋味。
画本来就可怕,他这笑容仿佛是在享受他们害怕的模样,两相衬托,直接把好些个人干晕了过去。
“效果这么强啊?”
坂田清志自己都惊讶,原来他们胆子这么小、爱音画技这么高超啊。
乾贞治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画,居然能比自己的乾汁还可怕,就偷偷瞟了一眼,结果直接失去了意识。
柳莲二面色凝重地握着坂田清志的双肩,十分罕见地睁开了眼。
他郑重其事地恳求道:“清志,请你封印它吧。”
坂田清志眨了眨眼,笑着驳回了:“不要。等比赛全部结束之后,我再封印起来。”
“……”
抱歉,毛利前辈,弦一郎,赤也……
柳莲二在心底默默地为倒下的队友道了声歉,为自己的无力感到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