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雨越下越大,李准冒雨送来了金大仙口中所说的账本,亲自交给了定王,“王爷,账本找到了,此事乃王府私事,下官不便掺合,请王爷收好。”
定王木讷地看着手中厚厚的账本,许久之后,才抬起眼,无力地朝李准点头。
他明白,李准是在给他面子。
书房的灯亮着,定王静静地坐在书案前,目光凝视着案上青灰色账本,他想了很久很久,才下定决心,翻开账本。
一页,两页,三页……
他越翻,脸色越暗,心越沉。
直至翻到末页,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窗外,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暴雨倾盆而下,疯狂地拍打着那扇精美的雕花木窗,发出阵阵刺耳的“吱吱”声。
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用力摇晃着它,想要冲破这脆弱的防线。
定王缓缓踱步至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刹那间,疾风骤雨犹如凶猛的野兽一般,张牙舞爪地猛扑进来。
强烈的飓风瞬间吹乱了他乌黑的发丝,肆意飞舞在空中。冰冷刺骨的雨水更是毫不留情地砸向他英俊的脸庞,一滴又一滴,密密麻麻。
这些雨点不仅打在了他的肌肤上,更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深深地刺入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就在这时,定王妃身着一袭华丽的长裙,身姿婀娜地哼着轻快的小曲,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刚刚来到门外。
她优雅地从丫鬟手中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轻声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吧,到外面候着。”
她轻抬玉手,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待进入屋内后,一股寒冷刺骨的凉风扑面而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定王妃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迅速流转,很快便发现了伫立在窗前的定王。只见他浑身湿透,宛如雨中孤独的雕塑。
定王妃心中一惊,急忙放下手中的汤碗,快步走向前去。她使出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将那被风雨吹开的窗户紧紧关闭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看向定王,娇嗔地说道:“王爷,您这是怎么回事呀?外头风雨如此之大,您为何还要打开窗户呢?万一着凉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说着,她赶忙拿手帕,轻柔地擦拭着定王脸上和身上的雨水。
定王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眼前人。
这是他不顾劝阻,精心挑选的夫人。
定王少有的平静与疏离,让定王妃心头一紧,她连忙陪笑道,“王爷,妾身亲自给您炖了汤,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妾身担心得很。”
换做平常,定王一定喜不自胜,心疼她大冷天亲自下厨,冻坏了玉手。
可如今,定王万念俱灰,他没有说话,转身走到书案前坐下。
冷漠地问她,“钱呢?”
“什么钱?”定王妃娇嗔道,“王爷您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
定王闭上眼睛,狠狠吐一口气,“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
“妾身冤枉啊王爷,”定王妃假模假样拿帕子擦眼角,“王爷您别听金大仙说的,他就是个骗子,嘴里没一句实话,妾身是冤枉的。”
几十年的夫妻情谊,定王并不舍得舍弃,他在心中默念,若这一次,她能承诺过错,主动改过,他可以既往不咎。
他睁开眼睛,爱恋地望着定王妃,平静地开口,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瑶儿,你若将那些钱财,全都交出来,再去母亲跟前认个错。”
“此事就算了结,我绝不再提。”
定王妃明显一愣,但很快回过神来,哭哭啼啼道,“王爷,妾身从未见过什么钱财,妾身没有做过。”
话说到这个份上,定王已然如此宽宏大量、仁至义尽,怎料想这定王妃竟然不知悔改,依旧满口胡言乱语!
定王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心灰意冷,对她再无丝毫期望。
而定王妃却仍在喋喋不休、不依不饶地争辩道:“王爷啊,这些年来,妾身可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呀,妾身又怎会去做那些有损于王府声誉和利益的事情呢?妾身真的没有啊!”
“没有?哼!若真是没有,那这又算是什么!”定王勃然大怒,只见他猛地伸手一抓,将一本厚厚的账本狠狠地朝定王妃砸去。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账本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定王妃的身上。
定王怒目圆睁,满脸涨得通红,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一般,对着定王妃声嘶力竭地咆哮起来:“潘瑶!你好大的胆子啊!”
听到定王的怒吼,定王妃先是浑身一颤,随后下意识地伸出手捡起掉落在身旁的账本。
当她匆匆翻开账本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就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呆立当场,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因为此刻呈现在她眼前的这本账册,上面详细记载着每一笔交易的时间、地点、涉及的银钱数目,甚至连她当日穿着何种颜色的衣裳、佩戴了什么样式的首饰都记得一清二楚。
看到这里,定王妃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万万没有料到,平日里看似老实巴交的金大仙那个贱人,居然胆敢瞒着她暗中记下这样一份详尽的账本。
而如今面对这如山铁证,定王妃深知自己已是百口莫辩,再也无法抵赖了。她双腿一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颓然瘫倒在地……
定王满脸失望之色,缓缓地左右摇着头,那原本还算清明的双眼此刻已变得无比浑浊,隐隐有泪光在其中闪烁不定。
他嘴唇颤抖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和痛心,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眼前的女子:“整整半年之久啊!白银万两之巨!你怎么能如此胆大妄为?你怎么敢做出这等事情来啊!”
定王妃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整个人瘫软在地,双膝跪地后不停地向定王磕头求饶。
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哭诉道:“王爷,妾身真的知道错了呀!一切皆是那个金大仙的罪过,是他花言巧语哄骗妾身的啊!”
“王爷您知道的,妾身平日里就连一只小小的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又怎会有胆量去犯下这般忤逆不孝、天理不容的大罪呢?妾身真的都是被那金大仙所蒙骗才会误入歧途的,请王爷一定要相信妾身啊!”
定王听到这番话后却气得怒极反笑,他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随时都会气炸一般。
他死死地盯着定王妃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质问道:“事已至此,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妄图将所有罪责都推卸到别人身上。”
“潘瑶啊潘瑶,难道你当真以为本王是个愚蠢至极的傻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