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晕乎乎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直愣愣的双眼疲惫地望向场内唯一的清醒者。
她只是，安静地聆听着。
冥律微微低着头，俯视着地面血泊之中的虚无幻。
“我的心脏一旦停止跳动，就能引爆体内的炸弹。”
虚无幻听出冥律是打算借助炸弹的威力处理掉异形，可是，“可是既然连怪物们都能被炸死，我们这群普通人怎么可能挡得住？”
冥律稍稍俯下身，恰躲过一次攻击。
滴着血的枝干与他擦肩而过，径直扎进他身后的墙壁。
碎石与烟尘滚落到地面，一下一下敲击着虚无幻脆弱的灵魂。
“像现在这样就行了。”
血落在洁白的衬衣之上，他身后棕色的枝干仿佛变色的翅膀，“只是数量还不够。”
黑暗欲将她吞噬，虚无幻头晕目眩地问:“你是让我藏在尸体下面？”
“这是有且仅有的办法。”冥律直白道。
虚无幻努力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拼命说服自己镇定下来，但一时不见成效。
瞳孔里映出的，是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冥律，对方的眼眸里，是瑟瑟发抖的软弱人类。
胆怯与畏惧混在空气里，被猛烈地吸入身体，颤抖的唇费劲地打开，她说:
“一定有……”
“没有。”冥律不留情面地打断道，“除非，你也是异能者。”
闻言，虚无幻哑口无言，只因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你只有两个选择。”冥律往前一步，恢复了直立的身姿，“要么和所有人一起死，要么碰运气活下去。”
汹涌翻滚的海浪再一次席卷而来，飘零在冰冷的海水里，她从透光的云层间窥探到的是居高临下的天使。
笨重的脑子疼的要裂开，眉骨的筋绷的要撑开皮肤，“为什么是我呢？”虚无幻不解。
如果能有一个人活下来的话，为什么会是她呢？
“起初，我也想过要救下所有人。”
冥律缓缓叙述道:
“我把怪物们引进结界，目的是为了拖延它们攻击人类的时间，在那之后我就开始等待，等待后面进来的人里能有一位异能者。”
只要是异能者一定能率先注意到中央位置的异形，所以冥律关注着每一个人的神情，企图从中找出同类，但最后一无所获。
“你误以为我是异能者？”
“我并没有产生这样的误会。”冥律说道，“面对异形会露出恐惧神色的人不可能是异能者。”
虚无幻依旧困惑，刨根问底道，“那你找上我的原因是什么？”
他淡然的口吻与周围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我讨厌无聊，死之前想找个人说说话。”
聊天也需要共同话题，而除了虚无幻以外，这片区域没有第二个能看见异形的人。
他续上之前的话题，自顾自说起来:
“当我确认这里没有其他异能者之后，就接受了所有人会死的命运。”
“至于为什么决定帮你，是因为觉得你是个幸运的人，也许运气好的话，真能让你活下来也说不定。”
冥律神情未变，即使身后的枝干挣脱出墙体甩出更浓厚的烟雾，他也仍然是淡淡的模样。
“别人的死亡与你无关，人本来就只能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你只是选择活下来，并不是选择杀死了其他人。”
她突然冷静发问:“你爆炸的威力能够炸开安全区的大门吗？”
外人流出的血已经代替了她要流的泪，内心的不安终于在黑暗完全侵蚀她之前散去，她强迫自己去坚强，去思考。
望着抛下悲伤的她，冥律的态度也有了一丝温度，“不清楚，但可以试试。”
虚无幻眼珠一转，“那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把那两只异形引到门口，让他们杀死你了是吗？”
“不需要这么麻烦，我自杀也是有效的。”冥律道。
虚无幻问:“那万一你死了门没被炸开呢？又或者万一门炸开了，可异形没死，我们没走出小道就通通被杀死了呢？”
冥律单膝蹲下，平视着跟前的人，“你有想法可以直说。”
“三点钟位置的风扇下有几桶油，那只像猪一样的异形每隔一分钟尾巴上会有火苗出现，虽然火苗不大，但在爆炸和油桶的作用下，它会燃烧殆尽。”
“至于另外一只，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但是从你刚才轻松躲过它的攻击可以看出，你应该是找出了什么规律，如果你能找到被它击中心脏的位置，那届时被一击毙命的肯定还有它，况且还有那只火焰猪的火。”
“在你引开异形之后，我会让生存者把水淋在身上再躲在现有的尸体后面，然后就是按你说的，一切全凭运气。”
冥律默默听着，直到虚无幻一连串的话说完。
“我会按你说的做。”他说，“对于你们人类而言，我们本就是工具。”
“如果我活下来的话，我一定会去祭拜你的。”虚无幻保证道。
冥律轻轻一笑，“是[ESE]公会的冥律，到时候别上错坟。”
虚无幻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冥律道:
“事实上，我并没有发现什么规律，能躲开不过是危机意识。但经你提醒，我发现那只像蜈蚣一样的异形在击碎所有墙壁上的蛇灯后会优先攻击它视野范围内服装色彩鲜艳的人。”
虚无幻立马环视四周察看他所说的现象，顺带吐槽:“我觉得它不像蜈蚣，更像是巨型蜘蛛下面吊了半个人的身体。”
“好，那我去吸引大蜘蛛，你尽快找个人陪你把油桶放门口。”说罢，冥律便要起身。
“等等。”虚无幻心急之下伸出一抓。
一上一下的力，拉崩了对方衬衫上的三颗纽扣，虚无幻尴尬地整了整对方的领口，“那那只火焰猪呢？”
“就目前来看，火焰猪吃的都是物资不是人，到时候我顺带把它抬过去。”
她赔笑道:“哦哦。”
“还有事吗？”他语气平静。
闻言，虚无幻像触电似的松开手，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冥律没有立即起身，反而目光在地面的一滩血上停留了一刻，随后瞥了眼松开的白衬衫。
下一刻，他解开衬衫扔进乌黑的血液中染色，此间听见身旁的虚无幻倒吸了一口冷气，于是随口一问:“你有洁癖？”
应许是对前不久发生的事情还带有歉意，虚无幻硬是扯了个长篇大论来赞同冥律的举动，也没敢直说自己“是有一点儿洁癖”。
冥律没空听完，见衣服浸的差不多便拿起拧干穿上了身。
正如冥律观察的那般，当他出现在大蜘蛛的视野范围后，它的攻击目标忽然就明确了。
虚无幻趁机跑向披着冥律外套的少女，在少女信任的目光下，她直截了当道:
“电子大屏的背面有一个风扇，那风扇下有几桶油，我们得搬到门口去。”
少女没有疑问，直直点头。
两个人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各搬了一桶油到门口。
然而，她们避开了异形，却躲不过人类的关注。
第二次运货中，虚无幻发现许多人莫名其妙的跑出了洞口，这无疑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偏偏这群人里还不乏抢了一堆物资的人，致使原本安分的火焰猪暴躁如雷，怒跟在那帮人的后面，更准确的说，是恶狠狠地追了上去。
虚无幻灵活地闪开，回头一看，身后是还没弄清状况的少女，见后者平安无事，松了口气。
往出口的方向望了一眼，虚无幻庆幸道:“幸好油桶没开。”
不然，万一出个好歹，那几人都得着火。
少女“啊？”了一声。
“……”虚无幻顿了顿，说道，“反正没往墙壁上倒。”
“啊？”少女惊慌失措地又重复了一遍。
虚无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