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灯塔像根点燃的烟,耸立在夜空之下。
有一人摸着光缓缓而来,浑浑噩噩。
模糊的意识胡乱作祟,待她清醒,已站在高塔的顶端。
幽蓝海水倒映出星空美景,狂风掀起层层浪花。
望着震耳欲聋的波澜,虚无幻一跃而下。
——
白鸽在吟唱声中,飞向破晓的高空。
虚无幻独自一人,站在黎明时分,空荡荡的广场。
悠扬的歌声飘荡在空中,不断撞击她空空如也的灵魂。
清晨赶往礼拜的人潮,从身旁仓促经过,不经意地推推搡搡,将她困于队伍。
当人挤人的场面散去,她已来到庄严神圣的教堂,木然而特立独行地行走在光洁的瓷砖上。
悬于高处的一盏盏吊灯,如一捧捧精致而华丽的花束。
灯光宛如白纱,缥缈地披在肩头,在这梦幻的白色光芒中,虚无幻走向前方的彩色玻璃窗。
玻璃彩绘出一幅光影交错的色彩画。
画里,人们举着火把扔向草堆。
草堆里,绑成十字的木头上束缚着一位红发少女。
少女的头顶上方还有半截画。
虚无幻正要仰起头去看,忽听见背后传来一句女声。
「你认为是谁的错?」
转过身,发现其他人都虔诚地端坐在座椅上。
哪怕以为是幻听,虚无幻也还是给出答案,她说:“我无法根据一张图做出判断。”
没有人回应她,身旁只有自己的影子。
影子周围,灿烂光辉犹如缭绕的隐隐火光。
突然,各处的风迎面扑来,黑色长发随风扬起,在身后的彩色光线下,显出些许别的色彩,尤为多的是红色。
红与黄混淆的天边,炽红太阳逐渐上升。
太阳洒落的夺目光芒,照亮了教堂高处的彩色“十字”玻璃花窗。
由耀光映出的十字架,落到虚无幻的身上。
然后,倒影随着光线不断向墙壁靠去,并且扩大。
教堂门外,一个匆忙的身影跑过。
看见那人,虚无幻的身体比大脑先动,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冲出教堂,对前方的女人喊出,“妈妈。”
话音一落,空荡荡的脑袋,一下子被记忆填满。
她猛然记起,自己名为虚无幻,拥有全世界最好的父母。
听见呼喊声,舒言温停下脚步,闻声望去。
看见那只走散的“羔羊”完好地站在那里,她终于松了口气。
舒言温腿脚发软地走来,紧紧地握住虚无幻的手。虚无幻静静地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暖意。
“吓坏你了吧,我应该始终在你身边的。”母亲的口吻就跟她展现出的氛围一样,温柔如水。
虚无幻甜蜜地沉溺在其中,直视着母亲,她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对方眼睛里映出的清楚影子,让她觉得有些古怪。
回去的路上,路过先前的广场。
瞥见中央的喷泉池,虚无幻松开母亲的手,直直地快步走过去。
“无幻!”
舒言温尝试追赶,但被来往的人群隔开,好在跑来时,虚无幻还在这片广场之内。
站立在喷泉池前,凝望水中的倒影,虚无幻诧异于自己的体型,她看起来像个成年人。
母亲过来询问缘故,她以欣赏风景为由搪塞过去,并未说出自己心底在意的迷惑。
“今天是你成年的日子。”舒言温轻柔地撩开女儿额前的碎发,“这样有意义的日子,可不能变成坏日子。”
虚无幻下意识皱了下眉头,对她而言,似乎有什么地方很不对劲。
可她抓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身体不舒服吗?”察觉到女儿脸色不对劲,舒言温踮起脚,用额头去感受后者的体温。
额头贴着额头,近距离下,虚无幻观察起母亲的模样,她不免觉得母亲保养的很好,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长相。
“小温!”虚予舍的声音隔了很远。
他杵在街对面的人行道一端,在通行红灯闪烁的时间里朝这里挥手。
“逃跑吧。”舒言温说道。
刹那间,眼眸不由得稍稍放大,眉毛也跟着微抬,虚无幻侧过头,看向身旁的母亲,不解地问:“为什么?”
她试图在母亲欲言又止的动作中解读内容,可线索太少,一无所知。
犹如任人书写的白纸,母亲说的话,轻易说服了她,“丢死人了。”
虚无幻“哈哈”笑了两声。
勾起的嘴角在笑声结束时有些僵硬。
思索许久,她终于想出一个符合心境的词语——陌生。
这可以用来形容很多,比如对当前的环境,以及对当前的父母。
“聊什么呢?”风恰到好处的修饰,让披着棕色风衣走来的虚予舍顿时没了刚才的傻气,只显得爽朗帅气。
母女俩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瞧她们压不下的嘴角,虚予舍了然于胸,笑道:“对我而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舒言温笑吟吟地坦诚道:“猜的真准,是我在说你的坏话。”
虚予舍反而认同,语气重重地说:“是该骂我的,我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
由于工作上的一些突发事件,他抽不开身,没能按约好的时间出现。
要在日出时拍下全家福的主意,托他的福成为泡影。
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舒言温轻声细语地奚落道:“傻瓜。”
他反手将舒言温拥入怀中,深墨色的眼眸毫不遮掩爱意。紧接着,语出惊人道:“说来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舒言温没怎么用力地推开他,微微一笑,但不说话。
见舒言温不予理会,他不得不向女儿寻求答案。
虚无幻尴尬地抿了抿嘴唇,语气不大确定地说:“好像是我的生日。”
这句话说出口,浮在心底的违和感愈发强烈。
为什么呢?
她正要去想,却被虚予舍打断。
只听一声冲破天的惊叫声响起,是来自于一位所谓的成熟大人,“啊——”
尖叫声中,虚无幻本能地捂住耳朵后退,可她忘了,背后并非平地。
父母一同伸手的瞬间,她向后倒去落入水中。
喷泉的中心处有一座出水雕塑。
抓住雕塑的一角,虚无幻正要起身,忽地动作一顿。
指尖碰到的划痕以及脑内一闪而过的画面,将她的目光牵引,定格在松开手的位置。
上面刻着一个文字:墙。
盯着最熟悉不过的字迹,虚无幻浑身发冷,仿佛整个人浸在零度的冰水里。
垂落到水中的手触摸到一样坚硬的异物。
若把它想成是硬币,绝无可能,世间怎么可能有空心的硬币。
手指将那枚东西拾起,与此同时,头也跟着转来。
看着手中的戒指,她神色游离,眼底千丝万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