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后的混合采访区，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闪光灯如同白昼，快门声密集得像是骤雨，
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们扛着长枪短炮，将狭窄的通道堵得水泄不通。
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将脸色惨白、双眼紧闭的基普库瑞抬上担架，
他最终还是没能承受住那份巨大的刺激和羞辱，在冲过终点后不久就彻底晕了过去。
金亚马尔失魂落魄地跟在担架旁边，双眼再次失神。
最先被记者们围堵的是亚军，来自博茨瓦纳的奈吉尔.阿莫斯。
他刚刚缓过劲来，脸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潮红，但眼神里更多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茫然。
“阿莫斯先生！1分45秒22！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成绩！但您和冠军陈功的差距……”一个英国记者抢先问道。
阿莫斯喘了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出色？或许吧。但你看到那个成绩了吗？1分10秒30……老实说，我现在甚至怀疑他和我们是不是一个物种！”
“您在比赛中奋力追赶，当时是怎么想的？”
“追赶？”阿莫斯自嘲地摇摇头，“我只是在尽力跑完我自己的比赛。
当我看到他第一圈就要追上最后两名选手时，我就知道，这场比赛与我们其他人无关了。
那不是速度，那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像是在看一部科幻电影。”
“您对陈功的表现怎么看？您认为人类有可能达到这个速度吗？”
阿莫斯沉默了几秒，看向远处那个被记者层层包围的红色身影，眼神复杂：
“他是……一个奇迹，或者是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
至于人类……我不知道。至少，我不是他那种‘人类’。”
紧接着是获得铜牌的法国选手博塞。他看起来稍微平静一些，但眉宇间依然残留着震惊。
“博塞先生，恭喜您获得铜牌。但这场比赛的过程……特别是开局，您能谈谈吗？”法国记者问道。
博塞叹了口气：“开局？我们都以为肯尼亚人会有所行动，他们赛前确实和我们沟通过，说要控制节奏，消耗陈功。结果……”
他摊了摊手，“结果我们像一群傻瓜一样在后面慢跑，看着他绝尘而去。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们都被耍了，或者说，我们都低估了他，不，是完全错误地估计了他。”
“您对1分10秒30这个成绩感到惊讶吗？”
“惊讶？”博塞苦笑，“这是惊吓！我的上帝，1分40秒已经是我们毕生追求的目标，他直接跑进了1分10秒？
这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我为铜牌感到荣幸，但这场比赛，我感觉自己更像是一个见证者，见证了一个神话的诞生。”
美国选手布雷泽尔第四名冲线，他的表情有些懊恼。
“布雷泽尔，第四名，错失奖牌，你是否对比赛策略感到后悔？”美国记者问。
“后悔？当然！”布雷泽尔毫不掩饰，“我们就不该听信基普库瑞的鬼话！什么消耗战？我们差点被他带着一起散步！
等我们反应过来开始追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陈的速度……那根本不是战术能弥补的。”
“1分10秒30，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布雷泽尔瞪大眼睛，
“我只能用眼睛看！我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
这太疯狂了！这比我跑400米分段都要快得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记者们好不容易逮到了几乎是“逃离”担架边的金亚马尔。
这位年轻的肯尼亚小将，此刻看起来脆弱得像一碰就会碎。
“金亚马尔，能说两句吗？关于这场比赛……”
金亚马尔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委屈，
他看到记者的话筒，身体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
“我……我不知道……基普哥说……他说陈功会慢下来……我们等着就好……”
“但陈功选手并没有慢下来，反而在第一圈就追上了你们，当时你们是什么感觉？”
“他……他问我们是不是在消食儿……”金亚马尔的声音更咽了，“我们吓坏了……只想跑……只想在他前面冲过线……我……我忘了还要跑一圈……”
说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记者们面面相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能放他离开。
终于，轮到了万众瞩目的焦点——陈功。
他刚结束了和冯振、徐指导的短暂庆祝，就被无数的话筒和镜头包围。
与身边其他选手的疲惫、茫然、沮丧或震惊不同，陈功脸上依旧挂着那副轻松写意的笑容，甚至还有闲心对着镜头挥了挥手。
“陈功！陈功！看这边！”
“陈先生！恭喜您！四枚金牌！四项世界纪录！您现在是什么心情？”一个bbc记者用流利的中文问道。
陈功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对着话筒笑道：“心情？挺好的啊，罗马天气不错，比赛场馆氛围也好，观众很热情。”
记者们：“……”我们问的是这个吗？
“我是说，您对连夺四金，并且全部打破世界纪录，有什么感想？”记者追问。
“哦，这个啊，”陈功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还行吧，就跟打游戏通关差不多，一关一关过呗。纪录嘛，放在那里总得有人去破，刚好轮到我了。”
这话一出，周围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和苦笑声。
什么叫“还行吧”？什么叫“刚好轮到我了”？
这可是四个项目，四个前无古人的世界纪录啊！
你好凡啊！
“您的100米8秒55，200米19秒01，400米42秒87，已经足够震撼！
但今晚800米的1分10秒30！这简直是……颠覆性的！
您是怎么做到的？这比之前的世界纪录快了整整30秒！”
陈功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嗯……怎么做到的？就是跑啊，发令枪一响，往前跑，冲过终点线，就行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今天状态比较好？晚饭吃的苹果比较甜？”
记者们再次无语，这回答跟没回答一样。
“那您在第一圈追上最后两名选手，并且和他们一起冲刺，是故意的吗？
有人说您是在‘公开处刑’。”一个胆子大的记者直接问道。
陈功立刻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哎？是吗？我没想那么多啊。
我看他们跑得挺卖力的，就在后面跟着学习一下冲刺技巧，互相促进嘛。
体育精神，懂不懂？”
他脸上那“真诚”的表情，让所有人都憋着笑。
互相促进？把人家吓得忘了比赛，最后还晕了一个？
“那您对基普库瑞和金亚马尔选手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功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
“嗯……希望基普库瑞选手早日康复。
下次比赛……嗯，
跑之前可以先看看圈数提示牌，那个挺准的。”
“噗嗤！”终于有记者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先生，连续五场高强度比赛，您的体力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尤其是800米最后还能那样冲刺，您不觉得累吗？”
“累？”陈功挑了挑眉，“还好吧，就当是热身了。
跑完感觉筋骨活动开了，挺舒服的。”
热身？！把世界纪录破了个底朝天，顺便把对手心态搞崩，这叫热身？！
“您接下来还有什么目标吗？比如挑战更多项目？
或者……有人猜测您会进军其他体育领域？”
陈功闻言，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想起了和冯振的对话，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目标嘛，暂时保密。至于其他领域……嗯，我对广场舞还挺感兴趣的，那个节奏感要求很高。”
广场舞？！记者们彻底放弃了从他嘴里套出什么正经话的想法。
采访的最后，一个记者不死心地问道：“陈功，很多人都在问，您到底是不是地球人？您能正面回答一下吗？”
陈功闻言，乐了。他凑近话筒，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个问题嘛……其实我来自……”
所有记者都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
“……夏国，”陈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一个盛产奇迹的地方。欢迎大家去旅游，风景好，人更好，东西也好吃！”
说完，他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挥了挥手，在一片闪光灯和记者们哭笑不得的表情中，潇洒地离开了混合采访区。
只留下了一个关于1分10秒30的传说，和无数被颠覆的世界观。
罗马时间晚八点。
运动员酒店，陈功的房间里灯光明亮。
冯振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凝重，脚步显得有些急促。
他径直走到正悠闲躺在摇摇椅上的陈功面前。
“陈功，出事了，或者说，事情有变。”冯振的声音压得很低。
陈功身下的摇摇椅停止了摇摆，他侧过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冯振：“怎么了教练？”
“明天的赛程改了，”冯振深吸一口气，“原本男子1500米、5000米，每个项目都有预赛、半决赛、决赛，一天六场。现在，预赛和半决赛全部取消，明天只进行两个项目的决赛！”
陈功挑了挑眉，坐直了身体，摇摇椅不再晃动：“六场变三场？减半了？”他脸上露出疑惑，“预赛和半决赛都没了？直接决赛？”
“对，直接决赛。”冯振点头确认。
“又改？”陈功问道，“这赛程说改就改？国际田联搞什么飞机？这么儿戏的吗？”
冯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明面上的理由很充分。
今天参加800米决赛的不少选手，赛后联合抗议，说几个小时内连续参加三场高强度比赛，体力严重透支，根本无法发挥正常水平，今天的成绩受到了极大影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还联合了明天要参加长跑项目的其他国家运动员，一起向国际田联施压。理由很正当，保护运动员身体健康，保证比赛公平性。”
陈功摸了摸下巴：“听起来好像挺合理。不过……”他看向冯振，“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吧？实际上呢？”
冯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实际上，恐怕没这么简单。这更像是……共济会的手笔。”
“共济会？”陈功重复了一遍，
“对。”冯振表情严肃，“因为在国际田联正式公布这个消息之前，我的邮箱里，匿名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掏出手机，解锁后递到陈功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条信息，内容简洁却信息量巨大：
【来自夏国的朋友，请原谅我们之前的无礼。
你们体育事业的强大让我们意识到只有支持和拥护才是最正确的道路。
对于某些外围成员的胡闹，组织上已经进行了严峻的惩罚。
为表歉意，我们取消了赛制上对陈的针对，希望贵国明天能有更好的表现。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经济上补偿马上送达。
希望我们能和平共处，共同繁荣。】
信息的最下方，是一个由圆规和曲尺组成的图案。
陈功看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出声，房间里一时间只有摇摇椅吱呀吱呀的轻微摇晃声。
冯振收回手机，看着沉默的陈功，开始分析道：“他们先是暗中修改赛程，想用高强度的比赛消耗你，现在又突然改变主意，取消了这种针对，就像精心磨好了一把大刀，在最应该使用的地方收回去了。”
他皱紧眉头：“这转变太快了。而且听起来像是在撇清关系，把之前的针对归结为下面人的擅自行动。”
冯振的语气带着一丝警惕，“我看这更像是试探和拉拢。
他们看到你在800米上的表现，或许是觉得之前的打压手段没用，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反响，所以改变了策略？”
“或者，”冯振继续推测，“他们内部出现了分歧？
一部分人想继续打压，另一部分人觉得你的潜力太大，或者说你表现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再强行针对风险太大。”
冯振看着陈功，“这姿态放得很低，但背后的目的，恐怕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