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张掌柜便先回去好好准备吧,三日后,公主府见。”
云书玥微微一笑,纤纤玉手抬起,院里候着的人便立刻上前将人架住往外面带。
可怜张山已经是双腿发软,刚站起来就白眼一翻,整个人往后倒去,任由几个侍卫架着他,将他送出公主府。
眼见张山一倒,其余人皆是噤声,神色中全然是惶恐不安。
任谁都看得出,这位殿下分明就是借此刁难作假的掌柜,如此看来,长公主是来真的了,若是他们不好好作答,恐怕只会比张山还惨。
“殿下!殿下!”王六白着脸色上前一步,讨好的拿出怀里早就准备好的账本就要往屋檐下跨。
唰的一声,冷面的侍卫佩刀一斜,黑色羊皮的刀鞘立刻挡在了他面前。
王六吓得往后缩了缩,又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捧着手里的账本左看看右看看。
“烦请大人将小的这账簿呈给殿下。”
他擦擦汗,庆幸自己早有准备,重新写了一本账簿,为了不让两个账簿之间差距太大,他连这本上面的数字也虚报了,但好歹是跟市价只差了一点,要询问起来也好做答。
届时殿下就算要罚,也会看在他做的手脚没那么多的份上少罚一些。
云书玥没搭理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腕上的串珠,翠绿的珠子在细如葱白的指尖缠了几圈。
侍卫早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没听见命令,也不敢将人的账本呈上去。
见状,小翠忙上前一步,喝道:“殿下可不曾开口喊你的名字,你着什么急?”
王六脸更白了,他讪讪抬头,斗胆去瞧那位高贵如月的殿下,却只见她冷冷抬起眼睫,清凌凌的双眼微眯,红唇轻启,“看什么?”
下一刻,侍卫的刀柄猛地砸在他嘴上,巨大力道袭来,发出“啪!”的声响。
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将人嘴都疼肿,王六大叫一声,捂着嘴往后退。
直到他站回方才的位置,云书玥才松开手里把玩着的珠串,手上动作也改为翻开下一本账本。
“接下来是庄掌柜。”
她轻轻摩挲着纸面,嘴角微微勾起,“不愧是文人,瞧瞧这一手字,写得真是漂亮。”
泛黄的纸面上一排排字写得工工整整,瞧着便赏心悦目。
庄书对自己的一手字最是得意,闻言眉梢上都飞上自得。
“那是自然,小人没多少爱好,练字算一个。”
日光落下,桌案上映了光亮,云书玥用一只手按住账簿往旁边移了移,让素银瞧个清楚。
这么一瞧,对生意有所涉猎的素银便立刻瞧出了不对劲。
她迟疑侧头,在得到云书玥点头后才看向庄书,“庄掌柜,您的账簿看着是没什么问题,但上面写着你进的纸张都是上好的宣纸。”
“这怎么了?读书人自然该用甚好的宣纸才对。”
庄书丝毫不怕这个黄毛丫头,他背脊挺得笔直,身上带股文人墨客的风骨。
说这话时,他脸不红,心不跳,仿佛一点亏心的事情也没做过。
他不信这安宁殿下能挑出他的毛病,毕竟这账本可是他精心算过之后才做的假。
云书玥几乎要叹气了,她抬手撑住脸,长睫一垂,“庄掌柜,本宫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这个账本没有问题?”
毕竟是自小在宫里长大的人,云书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贵气,就算此刻她动作慵懒,但眉眼间的矜贵乃是刻在骨子里的。
庄书几乎要被唬住了,但他转念一想,又压住了自己要承认的想法。
他自认为自己是读书人,虽然没中举,但好歹也是个秀才。而坐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个女子罢了,读的书估计也是些规训女子的书籍。
她这番话不过是想诈自己而已,他堂堂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徒有贵族身份的女子给吓住?
于是庄书挺直了腰板,绷着脸答:“我确定。”
云书玥哂笑一声,眼神里透露着轻傲,语调却是散漫的。
“小翠,给他看看。”
话音落下,早就迫不及待的小翠从怀里掏出一叠纸。
庄书眼神不大好使,眯着眼睛探出脑袋才看清她手里的只是一叠白纸罢了。
云书玥又拿了张自己惯用的宣纸出来,将两者放在一起。
“庄掌柜,你的意思是这叠纸就是本宫惯用的淮河宣纸?”
两张宣纸被放在一起做对比,一张雪白,表面平整,而另一张却是发黄,表面更是有凸起的纸屑,只要毛笔一落上去,便会渲染一大片。
庄书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他这才认出小翠方才从怀里拿出来的那叠纸正是他书局里以次充好的宣纸。
眼见事情暴露,庄书慌了,他强装镇定,“我只是个读书人,分不清这两种宣纸的区别,这才让那进货的伙计给骗了。”
“殿下放心,一会儿我便去找那伙计问个明白,定要他赔偿咱们。”
院里的梨树被打落了不少枝叶,残留的花朵已经开始呈现衰败之色,但叶片却是一派勃发的生机。
云书玥漫不经心的开口:“不必,是非曲折自有公主府的人前去查明,庄掌柜不如拿上自己的账本回书局去好好整理一番,为自己寻个由头辞去掌柜的位置。”
闻言,庄书脸色发白,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这么草率的就被辞了,一时间,他哆嗦着嘴唇不敢相信。
小翠双手叉腰,目光扫向院里侍卫,“还愣着做什么?没瞧见庄掌柜要人送一程吗?”
眼看着庄书也被人带走,剩下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位便是王六,云书玥对他的情况有所了解,只让人将带来的账本留下,便送人出去了。
一连送走了两个,院里便只剩下了万生堂的周掌柜。
比起其他四位,这名掌柜倒是显得颇为淡定。
“殿下,小的一向诚实守信,账簿上并无作假,殿下可以自行查探,看看小的是否说了实话。”
周大友躬身,姿态卑谦。
云书玥身体往后靠了靠,神情依旧平静,只是话锋一转,并不问账本的事情,“周掌柜,若是本宫没有记错,万生堂前任掌柜乃是你父亲?”
“是。”
提起这个,周大友不免有些感慨。
“当年生意不好,家父便想将店铺抵押出去,没曾想那一伙人太过嚣张,竟是期限未满,就要把铺子收回,若不是殿下您出手相助,万生堂早就不知落到谁手里了。”
“这铺子乃是家父的心血,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毕竟有个念想在那里,殿下将铺子买下,还任我们做主,小的感激不尽,自然不会学着那些小人一样欺瞒殿下。”
他说着,又觉得有些臊皮。
他确实是老实本分的经营店铺不错,只不过这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实在难卖,再加上以前负责设计衣服样式的家父家母已然去世,他和两个伙计拿这家铺子没有任何办法。
偌大一个万生堂,如今已经是鲜少有人前来购买,他们不倒贴钱已然是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