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起鱼肚白时,那恐怖的药效总算消退,被折腾了大半夜的林婵,也疲惫地闭上了眼。
萧晏川去上早朝前,似乎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这儿,于是拐去偏殿瞧了她一眼。
小宫女面色惨白地靠在榻边睡着,半边胳膊都血淋淋的,凌乱的鬓发湿黏在面颊,唇瓣更是被咬得惨不忍睹。
那根染了血的簪子,却还被她紧紧握在手里。
她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萧晏川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上前俯身,探向她脖间经脉。
感受到指腹下微弱的搏动,萧晏川眼皮一抬,看向林婵的面庞。
真是命大。
他难得善心大发,替林婵拢好了黏在脸上的碎发,这才直起身唤道:“陈全。”
等候在外的陈全立刻应声入内,小跑着进来。
“陛下,怎……”
他余下话语断在嘴里,无比惊恐地看着殿中睡着的林婵。
“陛下,这…这……”
这不是昨晚来送醒酒汤的那位宫女吗?
一夜未见,他还以为是陛下宠幸了她。可怎么……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一时之间,陈全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猜测。
莫非这姑娘是刺客,被陛下发现折磨而死?
还是说,陛下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萧晏川淡声:“你知不知道,昨天那醒酒汤有问题?”
陈全的那些胡思乱想登时烟消云散。
他冷汗涔涔跪地:“奴才不知,陛下饶命!”
萧晏川声音平静:“孤才是天下之主,你明白吗?”
“奴才…奴才明白……”陈全吓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心里叫苦不迭。
还不是看在林将军的面子上,他才放了落霞宫的人进去。他以为林婕妤最多示好,总不至于乱来,谁知她竟如此胆大包天。
早知如此,他昨晚说什么都不会放人!
殿中静谧得落针可闻,从林婵那里传来的淡淡血腥味,更添了几分压迫感。
陈全心中戚戚:他该不会就要交代在这儿了吧?
萧晏川漠然看着跪在脚边的人。
陈全跟了他也有些年头了,还算是个机灵忠心的。只不过此人从内宦的最底层一步一步上来,这过程里,少不得沾染了几分见风使舵的奴气。
哪怕现在坐到了内宦总管的位子。
他初登基,根基未稳,身边不能没有心腹。这陈全,杀不得,却也得好生敲打一番。
顺势,也敲一敲那些前朝后宫的其他人。
就在陈全等得快要心力交瘁时,萧晏川终于开口:
“你先去落霞宫传了孤的旨意,再自去领十杖。”
仅是十杖……?
陈全一愣,随后忙不迭磕头谢恩,心里泪流满面。
他这条小命竟是保住了,十杖便十杖吧,就是二十杖,他也心甘情愿!
什么林将军王丞相的,他再也不管了!
…
林婵去而未归,落霞宫的灯烛点了一整夜。
林婉月彻夜难眠,殿中早已是一片狼藉,尽是她摔打后的碎片。
宫婢们皆战战兢兢,兰茵也心惊肉跳,只敢隔着一段距离安抚她:“主子息怒,或许那小蹄子是躲懒去了……”
啪地一声,林婉月又怒气冲冲地砸碎了一个茶盏。
这下连兰茵也不敢劝了。
“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林婕妤这么大的火气?”
陈全领着几位宦人与侍卫,笑眯眯地进入殿中。
骤然看见这么多带刀侍卫,还是陈全领头,林婉月脸色微僵,勉强收敛了怒气:“陈公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她小心翼翼:“是陛下那边……?”
看着林婉月闪烁的目光,陈全心中冷笑,面上还算恭敬道:“婕妤聪慧,的确是陛下有吩咐。”
他下颌微抬,悠悠道:“林婕妤身边的小婵姑娘救驾有功,陛下将她留在御前了,特吩咐奴才,来知会一句。”
林婉月一时没控制住,失声道:“什么?!”
陈全皮笑肉不笑:“怎么,林婕妤有何意见,奴才可代为转告。”
“不…不是。”
林婉月几乎难以维持面上的笑容:“公公方才说的小婵,是……”
“便是婕妤宫里的五儿。”陈全耐心解释道,“陛下说了,既在御前侍奉,名字不可再这般随意,便为五儿姑娘赐名了,婕妤也记着些。”
闻言林婉月已是心中一凉,但还是不死心道:“那救驾有功……又是为何?”
陈全仿佛就等着这句话:“奴才今儿来,也是为了此事。”
想到早先之事,陈全看林婉月一干人更是不顺眼,他声音骤冷:
“把罪奴兰茵和昨晚当值的宫人全部拿下。”
跟在他身后的侍卫震声应是,呼啦啦涌上前扣住了满宫人。
兰茵懵懵然,哭喊着:“主子救命!”
林婉月彻底维持不住表情,她脸色铁青:“公公这是何意?”
“昨夜兰茵姑娘在陛下的醒酒汤里下了药,若非小婵姑娘及时发现,恐怕陛下龙体便要受损了。”
言罢,他也不给林婉月争辩的机会,一甩拂尘:“带下去,全部杖毙。”
此言一出,殿里登时哭喊声震天。
林婉月气得发抖,就要冲出去:“我要见陛下!”
陈全抬了抬手,两名宦人便上前将人拦下。
“放开我!陈全,你好大的胆子!”
“婕妤安分些吧,陛下说了,婕妤管教不严,竟让宫婢犯下如此罪过,是以,落霞宫即日起,禁足三月,任何人不得出入。”
陈全讥诮道:“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婕妤与其余主子们先去观刑了。”
他转身,有些尖利的声音扬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