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胭喜欢谢长晏,沈初梨一直都知道。
即便她从未将这份爱说出口,可姐妹俩是彼此最亲近的人,沈初梨又怎会看不出?
这么多年,温胭宁愿自己淋雨也不舍她沾染半点尘埃。
哪怕当年家里死的就剩她一人,哪怕三年前被林眉妩当众羞辱,哪怕俩人睡了谢长晏不想娶她,也没像今日这般掉过眼泪。
沈初梨闭上眼,脑海中全是温胭抱着她痛哭时说的话——
“小宝,你出去后,我见包厢都是我不认识的人,我就想去找你,拐角撞见林眉妩。明明是她先撞的我,就因为我嗓门大了点,谢长晏就让我和她道歉,凭什么啊!”
“行,我就当出门踩狗屎了,我都不计较了,她偏要来找我!说像我这样粗鄙卑贱的老女人想嫁入国公府门都没有!”
“她说谢长晏去江南,就是去陪她的,还扯开衣襟让我看她锁骨上的吻痕,说谢郎痴迷她,夜夜和她缠绵。”
“我喜欢谢长晏?是,我承认。可他不能仗着我喜欢他,就这样羞辱我......”
“我中药我俩睡了,他是清醒的啊!他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拒绝?结束后用银子打发我,拿我当什么了?妓子吗?”
“林眉妩侮辱我,我很生气和她吵架,谢长晏一来,她就拽着我的手,我是甩开了,可我没想到她一下就掉江里去了,还扯着我一起!”
沈初梨上辈子挺窝囊的,被高南柔欺负,被沈芙算计,窝囊死了是她活该。
温胭不同,她勤劳,勇敢,不畏世俗的目光,也从不害人,甚至灾荒年还会把食物分给快要饿死的路人......
前世,便是在听到自己惨死的消息后,红着眼一头撞死在玄武门下。
像她这样好的人,该是谢长晏配不上她!怎么就成了温胭想攀高枝?
她忍不了。
她想跟她说,阿姐,对不起...这辈子换小宝来护你。
沈初梨要为温胭报仇,是一定要揍林眉妩的。
可光是揍她,实在太便宜她了。
她要伪装成受害者,把温胭受到的羞辱,千百倍砸回到她身上。
所以,她打林眉妩屁股。
然后自己打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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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干什么?”
霍渊大步流星冲进人群,瞧见沈初梨歪在船头甲板上,惨白的脸蛋上被扇的发红,云鬓散乱铺了满地,鹅黄襦裙领口被扯得歪斜,雪白脖颈上还横着两道抓痕。
“阿梨,疼不疼?”
霍渊抖着手把人捞进怀里,玄色披风将人裹得严严实实。
沈初梨嘴一撇,眼泪一秒淌下眼眶,“疼,但夫君贴贴就好多啦~”
林眉妩被丫鬟搀着刚要起身,闻言差点呕血——
方才这疯婆子薅着她头发打她屁股时,手劲大得能拧断牛脖子!
她知道沈初梨是摄政王妃,根本没敢还手。
结果脚步声过来时,这女人忽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毫不犹豫扇了自己两巴掌,抽完之后扯开领口,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又在脖子上掐了两道指甲印。
当时她人都傻了,压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套路,霍渊来了。
还好,谢长晏跟着霍渊一起来的,她泪眼盈盈扑向谢长晏,“谢郎,你总算来了......”
谢长晏顶着俩熊猫眼,面色严肃地推开她,“眉妩,方才发生了何事?”
“她打我。”
不等林眉妩开口,沈初梨忽然从霍渊的怀里探出头,“我在船头偶遇林姑娘,因为投江的事起了口角,我俩就掐起来了,我打不过她。”
“你胡说,分明是......”
林眉妩活了半辈子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徒,刚想开口拆穿,这时,温胭从人群中窜出。
她抡起杀猪刀就要砍她,“你敢碰梨子,我杀了你!!”
沈初梨方才让她在二楼看戏,天太黑了,她隔得远看不真切,只看到有人在不停挨打。
林眉妩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以为是沈初梨在被打,她当即抄起杀猪刀从二楼跳下来,就看到了沈初梨倒在霍渊怀里的画面。
她一双眼通红,一刀劈空,又要再劈一刀时,谢长晏抓住了她的手腕。
“温胭!事情还没问清楚,你这样是要出人命的!”
“你确定要阻止我?”
温胭胸脯剧烈起伏着,第一次用怨恨和憎恶的语气质问谢长晏。
“她欺负我妹妹,你要阻止我,我连你一块砍——!”
谢长晏愣住了,下意识想解释,可还不等开口,林眉妩就忍无可忍辩解。
“你俩的事待会再说,我先说几句......我没打你妹,我差点被你妹打死!”
沈初梨靠在霍渊怀里,娇里娇气,“那你把伤口亮出来,让大伙评评理。”
林眉妩:“......”
好哇!这疯婆子难怪啪啪打她屁股,合着在这等她呢!
她脸上没伤,臀部疼得吐血,总不能真把伤口亮出来吧?
这哑巴亏,咽得她几欲呕血!
就在这时,谢长晏脸上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
他定睛一看,是他八年前随手扔掉的一枚小扇坠,没想到被温胭保存到现在!
温胭看向谢长晏,清亮的声音被风吹散。
“我今日来找你!不是逼你娶我!我是来还你扇坠。我想跟你说,我怀孕了!即使你不愿娶我,我也不怪你!可现在,我后悔了——谢长晏,你根本不配!”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谢长晏猛地抬头,张了张嘴,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夜风吹在他脸上,像刀割,全身每一寸毛孔似乎都诡异张开了。
温胭居然怀孕了!
围观船客哗然。
“阿姐你......”
沈初梨挣扎着要下地,一开口扯到脸上的伤,痛得她倒抽一口气。
霍渊打横将人抱起,铁青着脸往人群外走。
沈初梨一把握住他手,“先别走,这里还没处理完!”
霍渊垂眸看她,压低声音,“本王知道,你要替温胭报仇,可本王也说过,不许你伤害自己。”
他心知今晚都是阿梨计策中的一环,理智却在看她疼到蹙眉的那一刹,荡然无存。
“伤口要紧。”
他薄唇紧抿,下颌线条紧紧绷着,周身气压冷到极致。
“这里,本王来处理。”
沈初梨知道每次伤害自己,霍渊都会非常生气,可这次关系姐姐清誉,她只得先软声哀求,后面再和他解释。
“你先放我下来,我简单讲几句。”
见霍渊脚下生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沈初梨豁出去了,半炷香就半炷香吧!
她直接勾住霍渊脖子,在他耳边吹气儿。
“晚上我跟你回去,有奖励哦~”
霍渊:“.........”
霍渊抱着沈初梨回头了。
首先他不是为了什么奖励,也没想些乱七八糟的,其次他不是为了奖励,但如果非要说,他好久没和阿梨亲近了,真不是为了奖励,话又说回来,确实很想带她回家也确实想她了,因为阿梨撒起娇真的好可爱,他不是为了奖励,就是一听到阿梨撒娇,脑袋就一片空白,毕竟也不是为了奖励。
沈初梨站在船头,手里举着特大号角,底下是乌泱泱一片吃瓜群众。
对上温胭担心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安心啦”的眼神,指着谢长晏和林眉妩大声道:
“这个男的,是国公府的世子,谢长晏,女的曾是京城第一花魁,花十娘,后来销声匿迹,就是被谢长晏金屋藏娇藏在了这花楼里,成了花旦林眉妩。”
“就是她,撞了我阿姐,谢世子居然护着姘头,反过来指责我姐姐!”
“我阿姐给他留面儿,没和他计较,这事也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这女人嫌命长私下找到我阿姐,不停羞辱谩骂她,最后又拉着她一起跳江!”
“我阿姐根本没推她,是她故意演戏,扯着我阿姐跳下去——大家想必都听见了,我阿姐怀了谢长晏的孩子,而谢大世子,有眼无珠,竟是先去救林眉妩,弃我阿姐于不顾!”
她见众人议论纷纷,顿了下,继续:
“我阿姐是国公爷钦点的世子夫人,京城人人皆知!而这个林眉妩,却陷害勾搭有妇之夫!”
“诶诶,你等会儿。”
听到这里,谢长晏实在绷不住了,“眉妩不是你说的那种女人......”
“谢长晏!”
沈初梨讲话的时候,霍渊就站在她身侧。
见谢长晏想插嘴,带着警告的目光冷冷落在他脸上,“你再打断阿梨一次,本王立即丢你喂鱼。”
谢长晏:“?”
得,点他名了,合着重色轻友的男人一点面不给他留!
听到谢长晏的话,沈初梨指着林眉妩冷笑。
“她不是那种女人?除夕节,你丢下我阿姐、去江南不就是与她私会?她说你喜欢她喜欢的紧,甚至情不自禁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胡说八道!”
谢长晏这次也顾不得霍渊的警告了,手脚并用爬上船头。
“我是去江南了,却只是游山玩水!”
何况眉妩人在京城,他根本没见过她,何来情不自禁?!
再者留下痕迹就更不可能了,他心里想着温胭的事,烦都烦死了,压根没心思寻花问柳。
霍渊脸色一沉,刚要把谢长晏踹下去,沈初梨却一下跳到林眉妩身边,拽住她的手。
“不承认好办啊!把痕迹给大家看看,难不成是狗啃的?”
谢长晏闻言,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林眉妩,林眉妩心一咯噔,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围观的甄氏带头惊呼:“哦呦,她不敢!看来是真的了!难怪谢公子总来这戏楼喝酒......”
船夫啐道:“我早说这狐媚子不像正经人!”
群众被煽动,沈初梨勾唇偷笑。
所有人都在指责林眉妩,温胭却看着沈初梨,眼中隐有泪光。
她怀孕,不是故意隐瞒梨子的。
是她落水后,一个人在包厢里反复干呕,又想着癸水推迟了大半个月,这才发现的。
当时梨子让她好好看戏,她以为顶多是警告林眉妩两句,再不然就是揍一顿。
现在才知道,梨子为了她,故意抽自己耳光,目的是毁了林眉妩的名声。
当家花旦曾是京城第一花魁,又用下作手段勾引有妇之夫,还有谁还会好好看她的戏?
打从一开始,沈初梨的目的就是让林眉妩在京城混不下去!
看着被群嘲围攻的林眉妩,温胭就一个字——
爽!
可她的小宝受了伤,她心里还是好难受!
当即要拉着沈初梨的手离开。
“温胭,等等——!”
没想到,谢长晏追了上来,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腕!